程锋的状态并不好,他能感觉到侧腰的伤口或许还混有某种毒,否则不会这样火辣辣的灼疼。
可惜林大夫不在,不能查出他是否中了毒。
在这样的状态下,程锋自认为是躲不过那一箭的,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箭落在背上却尤其轻。
——像被什么挡了一下。
那一刻,程锋的瞳孔急剧震颤,他肯定,自己听到了有个少年呼喊他的名字。
是谁?
程锋失神的时候,又一支利箭逼到眼前,王三可伸手推了程锋一把,将程锋推离了危险,而自己却被一箭贯穿了手掌。
“啊——”王三可失声哀嚎。
箭雨暂时停下了。
“关承锋!你以无处可逃,还束手就擒!”关钿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遥遥地对着程锋道:“你若是求饶,倒可以饶你这些属下一命。”
关钿很精准地拿捏了程锋的弱点,但卓四季等人又怎么甘愿看程锋俯首?
躲在一家酒坊外的大坛子后面,卓四季主动道:“主子,我来掩护你......”
“我来拦着他们。”卓夏从卓四季背上下来,虽然面白如纸,但他站得稳稳当当,虚弱地笑了下,举起手中的剑,“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卓夏留下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
“要留也是我留下......”卓四季也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跟我争什么。”卓夏不耐烦地啧了下,“快带着主子走。”
程锋不会丢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将卓夏拉到自己身边,将王三可推向卓四季,冷静道:“我们分头走,到津镇去,陈无疾会在那跟我们会合。”
“不。”卓四季知道只有主子能阻止卓夏牺牲在这里,但如果他们分开,负伤的卓夏又会变成主子的拖累。
“我会带着卓夏躲起来。”程锋也了解自己的心腹,他命令卓四季:“你去搬救兵,无疾那至少有二百人。”然后又对王三可道:“把皇祠的图纸画给陈无疾,若是找到了太子殿下,一定要立即将图纸给太子殿下。”
“明白。”王三可哆嗦着嗓音道——他是疼得不行了。
“主子......”卓四季仍旧迟疑,但追兵的包围网已经越拉越紧了,关钿感慨着没想到程锋还活着之类的话,但始终没得到程锋的回应,这让他有种独自唱独角戏的尴尬,他恼羞成怒,再次下令攻击。
弓箭手绷紧的不止是弓弦,还是程锋等人的心弦。情况危急容不得他们再多想,程锋当机立断,率先作出迎敌的姿态,抢走了敌人的一匹马,和卓夏往西奔走。
卓四季无奈,只好也抢夺一匹马,然后将王三可拉上马环抱在胸前,两腿用力一夹马腹,奋力往东逃去。
“呵,跟我玩这套。”关钿的耐心告罄,“分头追!一个也别放过!”他就不信他这么多人会抓不住四只病猫。
“主子,他们追来了!”卓夏反坐在马背上,用剑将袭来的箭羽一一打飞。
“没事,你坐稳了!”程锋用力拉住缰绳,驾着马不停提速,跑了有二十里,马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才勉强将追兵甩到后头。
“主子,我们是要进山吗?”卓夏观察周围的地势,程锋驾马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山脚下,但卓夏记得这座山多乱石、少密林,能躲藏的地方不多,而半山腰还有一处陡峭的悬崖,名叫断魂崖。
“主子?”卓夏没得到程锋的回答,疑惑地回头,便看见程锋身子一歪从马上栽倒下去。
“主子!”卓夏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仔细查看后才发现程锋侧腰上的伤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黑血。
“毒?”
“卓夏......”程锋微微睁开眼,嘴里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卓夏连忙低下头凑近去听,程锋抬起手搭上卓夏后脖子,趁卓夏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人劈晕,卓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直愣愣地倒下去,砸在程锋胸口,程锋险些让他压趴下。
“咳咳、咳咳咳......”程锋嗓子一热,呛出一口浓黑的血块,他面色凝重地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封住几处感官大穴,阻住毒更近一步渗透,但同时也闭塞了他的嗅觉和听觉,连带着腰腹处的知觉也消失了。
程锋费劲地将卓夏搬上马,用鞍绳将他固定住,然后喂了马两把野草,在马焦躁不安地蹭着马蹄时将一把匕首扎进马屁股里。
“嘶——”马喑长响,然后马高高地扬起上半身,马蹄狠狠踏在地上,疯狂地朝前奔去。
这是一条大路,程锋寄希望于卓夏能有好运气、能在靠近津镇的时候被陈无疾的人发现。
沉重地喘息了两下,程锋感到呼吸困难,看来那毒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可是他又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
程锋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步一步往山上去。
关钿的人追到山脚,看到地上的黑血,立即就认了出来:“关大人,那小子看来是往山上去了。”
“追。”关钿喜不自禁,甚至抚掌而笑,“看来他确实是带着程茴的东西,哼,那个女人倒是心计深沉,可她不会想到那毒最后会害了自己的儿子吧。哈哈哈哈——”
程锋迎着风往上爬,此时他的眼睛也不中用了,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风往哪儿来,他往哪儿走,不知不觉,他被风推到了断魂崖边。
悬崖边的风尤其强烈,程锋像被风托起来,血液跟着风声呼啸,在体内畅快地奔腾着,他感觉好极了,便主动解开了封锁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