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衣沉默下来。
是了,就算有人提出异议,徐家也会让他们闭嘴。
“皇帝派我随行监察就是为求一个证据,徐家耳目众多,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很难抵抗这些人颠倒黑白的能力。”
郑羽宙说的都是难题,但白染衣看他依旧气定神闲,便识趣的抛了个问出去。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正名?徐家只要不倒,也能故意毁了你的名声以此牵连到我们所有人。”
问到点子上了,郑羽宙满意的娓娓道来。
“首先,我相信你能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白染衣冷笑一声,她自己都不怎么信。
“其次,谁说我们没有证据了?”
白染衣内心:您刚刚自己说的。
“秦氏兄弟不就是证据?”郑羽宙笑的狡黠,“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他们怕死,不会不招的。”
他们也利用过驯兽师攻击秦大人,确实能从这里挖出料来。但是——
“你有什么证据抓人?”
没有证据无故抓人,显然是这老顽童自己的臆想。
郑羽宙正要开口狡辩,白染衣果断打断他:“如果您是要造个证据出来再屈打成招,那不用徐家出手,您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名声毁了。”
郑羽宙嘴角一撇,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再给你一个证据。”他笑起来:“把赵承找到,他一定是个关键证据。”
白染衣心里恍然,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赵承人间蒸发,赵家至今立的还是个衣冠冢。
“找的到吗?”
如果赵承是关键证据的话,他怎么还会存在?
“不知道。”郑羽宙摊手道。“但徐正海被传染这件事,你觉得是他自愿的还是有人陷害?”
“必定不会自愿。”
白染衣知道徐氏父子的关系并不亲密,各自的疑心都很重,徐正海不会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选择牺牲自己。
“这件事还是很蹊跷,所以我赌,这个赵承一定会出现。你们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他。”
白染衣思忖片刻,道:“好。”
“好啦!正事谈完了。”郑羽宙拍了拍手,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咱们来聊一聊八卦。”
白染衣直觉不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现在有了不少朋友,这肯定是好事。但跟以前你一个人的生活比起来,也多了些风险,当心被骗哦。”
郑羽宙慢悠悠的嘬了口茶,开始挑拨离间:“楼下那位公子,我看着不太诚实。你和他相处起来要多留个心眼。”
白染衣淡淡道:“我也没有很诚实。”
“哦?是吗?那你俩可有点儿意思。”
他一本正经道:“你没和他说过你的身份?但你终究是要回去的,否则待久了就要和我一样病歪歪的,你没想过这些?”
白染衣垂眸,她当然想过,但是她不觉得一直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回去之后只剩她一个人,也没显得有多令人愉快。
“我不想回去。”
郑羽宙点点头,意料之中。
“所以你想一直留在这里。我看那位公子脸色,他也中了毒吧?你就想着如果没有解药,你也被虫洞侵蚀了,刚好一起死?”
白染衣没动,算是默认。
郑羽宙哼笑一声:“你想的还挺周全。所以你就这样瞒着,也不探究他的身份来历,两相亏欠就算作抵消。他呢?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没有,他不想瞒我。是我自己不想知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
郑羽宙咳嗽了一声:“你倒是深明大义,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你这孩子心思灵巧,我不信你没有猜过他的身份。”
白染衣慢慢收紧手指,抿紧了双唇。
看她抵触情绪这么重,郑羽宙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只叹道:“看来你是不想让我以你郑伯伯的名义来见证这段关系了。”
但他也无所谓:“不过长辈的礼还是要送的。”
白染衣抬头:“什么?”
郑羽宙起身,抖搂了两下褶皱的袖子:“早就叫人送下去让他拿着了,你我关于这次疫病的谈话我也有意让人告诉他了。都说完了,回家吧。”
他转身便出了门,白染衣跟着他一路到了楼下,正看到侍从递给东方两个木匣。
郑羽宙拿过其中一个递给白染衣:“这是给你的,回去再看,不然要是嫌弃,我这老脸可挂不住。”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两个年轻人紧紧交握的双手,颇为欣慰。
“只可惜我等不到你们拿解药作为回礼了。”他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虽然时间不同,但这里也算是我的故土,落叶归根占了一福。”
说着,他伸出一指点了点白染衣的方向:“你可要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想些有的没的,我还等着你回去替我向老高问声好呢。”
高教授还能听到您这位挚友的回音吗?
白染衣终究没问出口。
郑羽宙转身前看了东方一眼,似乎是想嘱咐些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走了。
京城的秋天苍茫高远,冷空气吸入肺腑顿感天地清寒一片,故人蹒跚隐入雨间很快便被抹消痕迹。
这是最完整的一次告别,走的人潇洒利落,仿佛这就是他最满意的结局。而留下的人来不及回望,还要继续赶路。
“其实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白染衣握紧手中的木匣,“但他一直很照顾我。”
东方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从来不问为什么白染衣会认识郑羽宙,也从来不问白染衣为什么会有通讯仪类的物品,他甚至在把她带去赌坊的第一天就告诉了她暗门的存在。
他确实一直在瞒着白染衣,但他瞒的并不高明,故意泄露了很多细节。
白染衣不可能捕捉不到,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
“你和郑大人真的很像。”她笑了下:“如果是你,你对待死亡的态度应该也和他一样吧。”
郑羽宙和她的对话东方都听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白染衣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自顾自说了下去。
“太冷了,你生着病还没休息好,我们快点回去吧。”
王府里静悄悄,棠月端了一盆擦洗的温水从王临风房里出来,被寒风灌进衣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是唯一一个不怕感染还适合照顾王临风的人,小桃见她一出来就赶忙接过了铜盆,催促她去屋里避风。
“秋天的风好大啊。”棠月嘟囔了一句。
“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凉,最近风大雨多的,姑娘切勿着凉了。”
“知道啦小桃姐。”
棠月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他们这些中毒的人似乎特别怕冷,一点风寒就冻的人直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