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儿爹姓于,原是个木匠。
麦儿娘生麦儿难产去世,麦儿虽然活了下来,但脑子也不太好使。
都说木工因着厌胜术,多有五弊三缺之灾,麦儿爹虽问心无愧,但妻子的离世让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自己的下半生。
若只他一个人,也不怕这些乱七八糟,但麦儿还在,所以他改换谋生之术,再没碰过木工,带着麦儿背井离乡,在甘棠郡住了下来。
随着麦儿年岁愈长,生得一如他的亡妻般秀丽可人,若不是脑子有问题,提亲之人怕是已踏破门槛。
麦儿虽脑子不好,但很听父亲的话,手也还算巧,能做些简单的活计,父女两互相扶持,过得虽然清贫,但也有滋有味。
于木匠本想着自己活一日就养麦儿一日,等临死了,将家底都捐了,将她送去尼姑庵。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上门提亲。
隔壁王婆的儿子是个混子,王婆的男人很早就跟人跑了,留下她母子两艰苦度日。王婆会点掐算,拉纤说媒,好歹把孩子拉扯大了,但他不争气,偷鸡摸狗进了大狱,没关几年出来,又因为盗窃一家富户又企图冒犯人家的婢女被人抓住,那户人家打得他脸都破了半张,最后再次进了大牢。
这些年进进出出,等出来,已经将近不惑之年,周围有女孩的正经人家嫌弃他家穷,嫌弃他年纪大,嫌弃他丑,就是穷农的小门小户都不愿将女儿嫁他。
眼看他年纪愈大,王婆没办法,便想到了麦儿。
麦儿长得好,虽然傻,但是听话,她儿子肯定吃不了亏,但她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家,都不愿接受她的儿子。
今年夏天雨水多,郡守发男丁至河上固堤,她儿子为了逃来抓壮丁的官差躲去了隔壁于木匠家中,两个官差寻人不到,出了门看到麦儿在院里转来转去,问她在干嘛。
“我在找东西藏王家大哥。”麦儿笑得天真无邪,落在王婆眼中,却像恶鬼现世。
她儿子入狱不到一周,水漫六郡,甘棠郡百姓撤离不及,死了不少人,牢狱的犯人更是无人看顾,几乎全部死于狱中。河水不去,她连儿子的尸身都找不回来,等水褪去,到时候都不知道泡成什么样了。
她的孩子死了,怎么别人的还活着?
于是当城中疫病四起时,她便到处说是水神发怒,又在人们去问询高叟时,提起河伯娶妻。
上次凌河绝口在六十七年前,高叟如今也才六十五岁,是断不可能看过上次塞河的景象的,只是在众人面前,不好说自己不知道,便随着王婆的话说了下去。
百姓们被水灾和疫病闹得人心惶惶,没有食,没有药,平日里那些气派的官老爷们也不见踪影,那还有谁能管他们?
虚无缥缈的鬼神便成了他们如今的支持。
如果给河伯娶亲就能让洪水消退,疫病平息,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于是顺理成章的,麦儿成为了最合适的,河伯的新娘。
弄清这一切后,众人从之前直勾勾看着麦儿,成了愤怒地看向王婆。
“好险没上了你这毒妇的当!”
“你那儿子成日偷鸡摸狗,你也不做善事,有这下场就是活该。”
“你之前收了杨家多少钱,把朱家的大好闺女嫁给一个瞎子。害心事干了那么多,这不是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