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群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处理干净的人皮,提起来放到光下欣赏。
阳光落在他白得不寻常的脸上,如同传说中的纸妖。浅淡的发色在阳光下像金丝一样耀眼,但柳不群路过铜镜时,却对自己的这副模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走到院中,抚摸着手上的人皮,心情才慢慢好转。
“嗯?”忽地,柳不群回头看去。不大的院中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却感到自己被注视着。
“哦——”柳不群恍然,也许又是住在他隔壁、给他设计撑皮架的那个家伙。他绕了一圈,沿着墙根走到门边,想要吓对方一跳,结果门缝后并没有人,他预想中的对方被猝不及防的对视吓得吱哇乱叫的场面也没有出现。
柳不群有些失望。
“你在做什么?”院子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俞庆祥面沉如水地走进来。
柳不群不回答,他向来只搭理自己愿意搭理的人。
“最近的无皮血尸案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院子里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俞庆祥劈头盖脸地问:“那位大人不希望拘着你的行踪,但你未免太胆大妄为了!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柳不群被他烦透了,干脆转身进屋,把门一关躲清净。
俞庆祥气急,追到屋门外,声音渐渐拔高:“我不知道那位大人要你做什么,但咱们都是大人物的一条狗罢了,你别指望闹大了事那位大人还会保你!你个疯子——”
房门霍然打开,一把细长的尖刀顶到俞庆祥面前。
俞庆祥方才一时失了理智,这下子骤然冷静下来,心里全是后怕。他缓缓退开一步:“有人在查你,就这两天,我们送你去别的地方。”
柳不群没有收回刀,而是上前一步,贴近俞庆祥,刀尖对着他的脖子比划着,像在琢磨怎么下手。
俞庆祥慢慢褪去血色,紧张得忘记了呼吸。他不敢看柳不群的脸,从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是个怪物。
“太臭了。”柳不群低声道。
俞庆祥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过神来时,柳不群已经收刀返身回屋了。
“要我走的话,隔壁的人我要一起带走。”门里传来柳不群轻飘飘的声音。
“行。”俞庆祥膝盖一软,心中叫苦不迭,幸而没人看见他的狼狈模样。
隔壁,河边大王努力听着墙那边的动静,只可惜就听见了俞庆祥抬高声音的那一句。
又等了几分钟,河边大王怕被发现,匆匆躲回屋里。
中午时,河边大王第四次从食物里收到了一张纸条。然后整个下午,他都没有画图,而是用他带着链条的脚来来回回地走着——
晚上就要逃离这里了,他怕自己跑得不够快,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练习。
夜幕降临,河边大王吃了晚饭便要睡下,打算好好养精蓄锐,结果俞庆祥突然来了。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河边大王用与平日无二的虚弱语气询问。
俞庆祥的表情很凝重,眉宇间染着些许杀气:“收拾下你的东西,给你换个地方住。”
“……为什么?”河边大王的脑子都不转了。
“只管听话便是。”俞庆祥从怀中拿出药瓶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想受罪吧?”
河边大王却顾不上威胁了,他惴惴不安地想:有角先生的计?韩@各@挣@离划被发现了吗?!
“我的人就在外边,别想耍花招。”俞庆祥甩下这一句,留了两个护卫守着河边大王的院门,便去了隔壁的柳不群那。
“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走。”俞庆祥开门见山地道。
柳不群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收拾不完。”他那些人皮可是要精心护养的,没个半天一天的包装不完。
“不行,今晚必须走。”俞庆祥出乎意料地坚决。查案子的人已经在城南查了好几天了,他一下午都在外头探听无皮血尸案的进展,然后就听门房的人说这几天总有人在附近徘徊。
这说不准是已经被盯上了啊!
这是姜家的地盘,有三皇子的名头压着,他就不信刑部的人敢直接闯进来!但柳不群这样的祸害还是趁早送走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能收多少算多少,我的人随你差遣,子夜必须走。”俞庆祥下了最后通牒。
柳不群只好不耐烦地开始收拾,他将人皮穿到撑衣架上,然后用油布细心地包裹起来,再封上厚厚一层蜡。
俞庆祥留给他的人他一个没用,怕这些人没个轻重弄坏他的宝贝,谁要是敢上手碰,还会被柳不群毒骂。于是一院子人只能干看着他慢悠悠的收拾,俞庆祥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干脆走到院子外,眼不见心不烦。
河边大王险些哭出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但他没有哭,只是木着脸将桌案上的图纸一张一张叠起来,希望能拖延到有角先生来救他的那一刻。
“俞管事!”门房慌张地跑过来,“有位程大人来查案子,带着好多人!”
“哪个程大人?”俞庆祥对刑部的官员还是有些了解的。
“小、小的不知,还来了许多带刀的军士。”
俞庆祥连忙赶往大门,然而才到半路,就遇上了闯进来的禁军。
只见领头的那位程大人年轻得很,样貌极佳,一身威武的正四品红的武官官袍,腰间配刀,背上还背着一把雪白如月的弯弓,在他身后,是十几位神情肃穆的禁军,气势惊人。
俞庆祥认了出来,这应该就是那位名声正俏的驸马爷、禁军副参领——程锋程大人了。
“原来是程大人,有失远迎!在下俞庆祥,是这座宅子的管事。”
“哦?俞管事认得我?”
“程大人威名远扬,谁人不知呢?”俞庆祥熟练地拍着马屁,“不知程大人这时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