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观这是才将权署知县事的帽子摘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福昌县正印官,正是志得意满却又如履薄冰的阶段,本来福昌县因为栾某人乱政以及走私要案几乎是一锅端了,这已经成为了应天府街头巷尾百姓口中最大的谈资与笑话了。
承公之所以选择莱观这么个候补官员,三甲进士做了实实在在的一县之尊,便是看中了莱观即是簋璧之的学生,也是庆康新党一脉,更是本地名士出身,无论是芦海书院内还是归德城民间都有着不错的清名,更看重此人能灵活周旋于大小黎先生与营丘大判等不同派系之间,还都能维持良好的关系。
如此八面玲珑却又才识过人,还有着经世本领的青年人,承公并不介意将他扶上一程,更是考验与他。而作为当地名士做了父母官,才履新本地就发生地痞祸害节妇,还是热丧中侵害忠义之后,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刑案,往大了说便是有违人伦的大不道!
若是为有心之人以此参到府台,或者苦主求告于府衙,以承公清正岂能轻饶,可真若是判了个大不道之罪,无论这地痞如何,莱观的仕途也是到头了!
大肇选拔官员,便是看重官员教化抚民的能力,磨勘以四善七事三最,以为官员考核标准,分上中下三等九级,若是下等非但不能转官,还有削职罢官之虞。
七事者一曰举官当否,二曰劝课农桑、增垦田畴,三曰户口增损,四曰兴利除害,五曰事失案察,六曰较正刑狱,七曰盗贼多寡,此七事便是考课于监司,而监司多兼郡守,如何不因此监督诸县。
故而郡守以四善三最监督诸县,四善者为德义有闻,清谨明着,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三最乃狱讼无冤、催科不扰为治事之最;农桑垦殖、水利兴修为劝课之最;屏除奸盗、人获安处、赈恤困穷、不致流移为抚养之最。
三等九级考功标准为,一最以上有四善为上上;一最以上有三善,或无最而有四善为上中;一最以上有二善,或无最而有三善为上下;一最以上有一善,或无最而有二善为中上;一最已上,或无最而有一善为中中;职事粗理,善最弗闻为中下;爱憎任情,处断乖理为下上;背公向私,职务废阙为下中;居官谄诈,贪浊有状为下下。
若是官员任内有荒悖人伦、忤逆不孝的十恶不赦之事发生,那便是职务废阙的考评,这等风评出来,对于基层行政官员,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也是宗淑来寻莱观的原因,若是莱观只当做个风流事看待,那宗淑也只是失望而已,竖子不足与谋便也就告辞了,但莱观何许人也,瞬息之间已经把这事情的凶险想明白了,把这主簿也支开了,这才急切的对着三人说道,
“诸君,这是冲着咱们来的一手毒计啊!世衡可知其中详情!”
宗淑暗暗点头,果然名声在外,若是没有真本事,只怕早就没个好下场了,既然莱观看得明白,宗淑也愿意交心。
但是,宗淑还是摇了摇头,
“若非今晨我智师兄的老部下跑来急报,我等只怕也是后知后觉了,这等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不到事情不好收拾,咱们又岂能留意的到,只能说使出这等手段的,对咱们实在是太熟悉了,也过于阴毒了!”
莱观分析道,
“这等事若是不可收拾,伤的则是咱们应天府的根本,苦主若是不识好歹,只怕牵连的还是惟公!”
“苦主那边不必担心,野六儿家里也是无妄之灾,实不相瞒,我们过来时候,已经让长随通知了元三儿那边派了些闲汉把那里仔细盯住了,里面是信得过的,只怕外来的等不及惹下乱子!”
莱观却不认为宗淑这是越俎代庖,反而连连赞道,
“都说世衡刚毅果决,果然不同凡响,若是等我这半个衙门动起来,只怕事不济矣!”
莱观也因此放心了下来,
“只要不是内外勾结,这苦主是信得过的,这事情咱们便好办了!”
但是莱观的心思细腻也不是武人们所能比拟的,
“如何办,既然在我福昌县地界,我责无旁贷便来抓总,只是具体如何办,还请诸位不吝出手相助,毕竟我这衙门连个领头抓贼的捕头都没有,这些公人都是奸猾悍勇之辈,总要有个威望才能压制的住!”
宗淑还未说话,智全宝已经急不可待了,
“通叟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事情缓不得,不如交到俺手上,把这不知死的驴子料理了,交到你手上处置!”
还不等莱观说话,宗淑急忙开口,
“师兄,万万使不得!”
宗淑急忙出言阻止,
“如今师兄乃是应天府的总巡,权厢军都虞候,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府路,涉及地方事务如何能无府衙或监司符信擅自定夺?师兄是领军的武官,通叟兄是理政的文臣,你们私相授受,置长官于何地?”
莱观本来还想说什么,听了宗淑这话,也是双手紧紧揪着袖摆,又徐徐坐回去了,然后又接话道,
“世衡所言有理,二郎心意我们都是晓得的,只是咱们如今都是有着官身的,哪里还能纵情恣意,此事须从长计议!”
宗淑却又说道,
“其实操作此事也并不繁琐,此事还需通叟兄主导,然后才好顺水推舟,”
又似乎是反复衡量才说道,
“还是我来走一遭,只是县衙的公人还需通叟兄找个人领着,我毕竟是经抚司的幕属,请县衙的主簿陪着,几个衙役跟着,与我往忠烈之家送些慰问之物也是应有之意。”
莱观乍听还不明所以,细细思量却是称妙,最后却又看向智全宝说道,
“说起来稳重可靠之人哪里比得上野六儿兄弟,只是我这里还有个相熟的伴当,也是学了些拳脚棍棒的,也曾在地方做了几年的巡丁,这才来投靠于我,我也无其他人可用,便让此人领着几个老公人走一趟如何?”
智全宝当然没有异议,这莱观招了招手,只看对面环廊下十余个随从中一个壮大汉子一路小跑了过来,到了跟前倒头便拜。
莱观指了指这汉子,
“这厮唤作赞商横,在外面好勇斗狠,倒也得了个插翅虎的诨号,只是便是插上翅膀,见得二郎这伏虎的灵官也是老老实实的,若是二郎看这厮堪用,我便让他做个班头,将来如何只看他自己的造化,诸君以为如何?”
“赞商横,”
宗淑品味一二,
“这名字出自通叟兄的手笔吧,商横者,庚也。所谓庚从干,象人两手把干立,其为兵器。看来通叟兄于此子寄托不少啊!”
“见笑了!”
智全宝猛地一把将他往起来扯,这厮看智全宝来的突然,也是本能身子往
“倒是有膀子力气,这汉子,你原先做什么营生?”
“官爷,小的早年是个打铁的,又在莱郎君家里的碓坊做工,后来还是郎君推荐小的去做了巡丁,郎君召唤我来衙前当差,小的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