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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吹来别浦窃蟠桃(1 / 2)

宗放此时已经做回居士打扮,只是换了双乌皮靴,柳二郎也换了大肇服饰,青衣襕衫头戴紫罗逍遥巾,忙着与三郎开始拾掇应用之物。

“介文,到了多久?”宗放由那青年扶着下了船。

“先生,我等酉时出发,到了半个时辰,现在差不多已是亥正,由此到仙桃小港快马一个时辰即可到达。”

“好,我们休整两刻,你且先去安排,再来叙话。”

分秒必争也须劳逸结合,只是不得拘礼了。等候着的云仆也有人奉上了热腾腾的饮子,众人皆下船取用,甘酿入腹只须臾间,丹田腾起热流,荡漾全身而寒意尽消;虢玩也取了有提神醒脑、还元气力之用的香片分予众人。宗放将香片含于舌下,一点清亮向髓海而去,片刻便是神清气爽。有此两位当世丹方妙手,这一路虽然颠苦却也无妨。

“先生,一切安排停当,随时可以动身”不多时,那青年与芦颂来到先生身边。

宗放拢了众人,将此青年引见于虢玩等人。

此青年正是宗放的二弟子,蒲扩字介文,双十年华,也与芦颂一般,在宗放门下从学多年。宗放儒道兼修,但其所建云溪书院,教授却以儒为致用之学,但将道门的“两精相搏”之论引申,以《大学》为本论,强调格物致知,学生虽然不少,但是堪称入门弟子的只有三人。宗放尝言衣钵有此三子足矣。而于道门中,宗放不曾收授弟子,只有几个友人,时而云集、时而游远,虽远隔千里也有鸿信往来,近在咫尺也能相忘于江湖也,而今日虢玩也能算其中一员了。

蒲扩祖上也是东国之人,因东国变迁而分宗,远涉中海迁居洢水之滨,虽已三代,仍以故土旸谷为郡望。虢玩闻之,立时有了亲近之意,毕竟旸谷蒲氏虽不是大晟上等士族,却如同泰鼎虢氏、中山柳氏一般,皆为地方豪强出身,对于游走于各地的刺奸,这类豪门尤为重要。

虽然此子之家族已经分宗三代有余,但是当世之家族情分并不完全取决于宗亲远近,只要是同宗之人出人头地,无论大宗小宗皆以为傲,相反,寂寂无名者则即便是五服之内,也是泯然如众,无人问津,更遑论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者,其姓名即便是血亲近宗也断不会写入谱系之中。

有鉴于此,天下名门望族子弟即便纨绔,其本人也须注重清名。家族之间姻亲相着、裙带紧密,同声共荣、荫庇相护尤以大晟为最。有宗放为师,弟子锋芒毕露乃是旦夕间的事,虢玩本是热爱才俊之人,如何不与之亲近。

而其子较芦颂年长,最是执着功利的年纪,且通晓世务远在芦颂之上,听闻虢玩、柳二郎、风鸣出身,也愿倾心交往,一来二去这后来之人竟比芦颂更与众人熟络。

跟随蒲介文而来的云仆以雕云为首,此人原是横山戎的射雕手,其部族与山南桃源关驻泊兵马部署秋帅颇有渊源。其人蛇姓,乃横山戎大族出身,此族与大肇开国元勋秋崇志有婚姻,及秋崇志战殁,长子及次子、三子皆与父同时蒙难。彼时,其余诸子皆幼,偌大家业只能由秋夫人蛇氏一力承担,横山蛇氏也倾心相助。秋帅即为秋崇志第四子,及长成也与蛇氏联姻,故此横山蛇氏也成为大肇在此地最可信重者,于太宗朝内附。蛇氏族人不仅只在部族军中作战,哪怕应征大肇禁军也颇为踊跃。雕云即是以射雕手成为殿前司上三军之一的龙卫左厢第一军一员,后为登云阁选拔而成为云仆。此人颇得宗放信重,乃以此人为副,平素自领一部登云阁云仆单独在外,负责监视东昆仑南麓陆浑山至渤海地带,洢水与瀍水之间,也即是被当地人称为的伊阙古道。

伊阙道是乾昧半岛前往永州最为便捷的陆上通道,也是海陆商贾汇集之地。登云阁的人手经过多年损耗已经大不如前,即便如此,驻守此地的云仆规模也不逊于雄安,乃是登云阁尤为重视之地。此地云仆关注的重心就是以大肇、东丹边界为口,沿着伊阙道一路收紧,直至渤海沿岸第一大港,也是永州北部第一大城,大肇的四京之一,北京大明城,如此便将此地如漏斗般渐渐收。力所能及的层层设网、步步为营,力求将一切危及大肇的隐秘势力筛汰出来。

如此众人皆付与雕云手中,其能力忠谨自不必说,而其另外一重身份也有利于其不敢说手到擒来,至少也能做到得心应手。

此时,一行人一人三马,另有快车装载一应细软,向海边疾行。众人一路无语,争分夺秒乃是当务之急。

仙桃港本是新市港所在新洲半岛西北的一座小岛,源于海潮变化和先辈的不懈努力,从而以海堤将仙桃岛与大陆相接,逐步发展为现在这连接中原与中南洲航程最短的海上通道,只是当地开埠时日尚短,且港口规模也是作为新市港的补充,在环渤海诸多海港中,仍是默默无闻的存在,但却已经是人口过万的规模,放在永州十分平常,但是在这边陲也算勃兴的城市了。

城池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其优越的地理环境以及地处交通要道,尤其是当地政务简宽,许多走海之人越来越愿意将此地作为泊地。

城镇即在仙桃岛之上,仅有一条可容四匹马并行的石堤与大陆连接,连接之处设有城砦一座,城砦呈凸字型,突出部分朝向内陆,突出正面不开门户,而是两边开门,彼此两门门户相对,一条夯土路贯穿其间,城砦外墙不过是两丈高的夯土,上下厚度大致齐整,不过六尺宽,城砦中望楼偏在城砦西南,更近海边,其与后墙相连,乃是土基木楼,高五丈余,望楼连接海堤的城砦后墙乃是建筑石堤剩余石料堆叠而成,不平整处皆用木板架平,说是城墙倒是有三丈高,上宽一丈下阔达三丈,与望楼对接地方乃是搭了木架,之间可来往交通,对应的西北乃是留出可供驷车通行的门户,此门户乃是堆叠城墙时刻意留出的缺口,上面也是搭了木板可供士卒通行。

众人驻马远眺,只见这小岛,虽已近子时,依旧灯光莹莹与天际星辉相映、码头船火点点与碧海银波共生。

待众人趣近城砦,城砦南门已经缓缓打开,从中有一队人马迎面鱼贯而来。

当先之人未及宗放下马,已经叉手见礼。

此人乃是这仙桃城的兵马都监。仙桃毕竟是地处边陲的一处临海要冲,因此设立了军砦,由兵马都监充任军政长官,其常驻城砦中。岛上民政庶务原来是由新市城派遣属吏负责,只是去岁前考课核算税户后,已经上报朝廷申请升为属县,因此新市城便不再派员到此,而赴任的知县尚未履职,只能由此兵马都监与岛上乡老协同办理。虽然具体操办做事皆是乡老的手尾,但官面上这兵马都监便是此地拿事的大员。

而此人并非登云阁中人,乃是宗端部将出身,见到宗放自然是姿态放得极低,恭敬之态尤胜往昔。

概因地处海路,吃的便是海上的红利。宗放曾方言新市港以南海路,任何人出海皆逃不过他的耳目绝非妄言。

海客将二人比作这渤海上明暗两大神仙,一个便是雕云,海客称为三眼灵耀,其正名乃是蛇继长。莫看此人在宗放面前也是恭谨如仆从般,其明里的身份是龙卫左厢第一军第三指挥使,莫看只是中阶军职,却领着伊阙道水陆巡防的差遣,自伊阙道西端的大明府至新洲南端之文登这六百里海面上皆为其掌握,麾下更有着一支精锐的水师。

而称此人为三眼灵耀,乃是此人箭术出众。茫茫海上,在这起伏海波之上,被他追杀的贼人,往往是于冥冥海雾中,不见天日间,便被他一箭破空取了性命。于是海客皆谣传其有三只眼,碰上海雾黑云,便睁开第三只眼,摄人魂魄。

便是此等人,虽是云仆魁首,也还是宗放身旁一员干将而已。

说起来登云阁并未着力于在大肇官场内放置点子,这实在是太犯忌讳。除了雕云寥寥数人,云仆们三教九流,尽量少与官府有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