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呢?皇上还想臣妾怎样?”周婕妤忽然直直望着陆瓒,竟是出言顶撞了起来。
她此言一出,当即震惊到了所有人。
毕竟周婕妤一向极为讲究规矩,似这般顶撞皇上的举动,往常谁要是敢这样做,她可是第一个要跳出来反驳的。
此时,陆瓒也看着她,目光幽深沉静得仿佛即将暴怒的海,浑身凛然的气势令人生畏。
“这后宫中,哪个女人手上没沾过鲜血?”
周婕妤像是临死前干脆打算放飞自我了。
她说着,抬手指向敬姝,“便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这个狐狸精,难道手上就干净吗?她没害过人吗?没杀过人吗?凭什么皇上只说臣妾害了人,不说她?皇上就是如此偏心,才令臣妾心气难平,便是如谢贵妃这样高高在上了,不还是因着皇上的偏心而数次想要置这狐狸精于死地吗?
“真要说起来,这狐狸精不算做错了什么,她身处后宫,有些事不得不做。
“错的是皇上,是皇上非要专宠她,令她被别的女人嫉妒,被别的女人陷害,真正歹毒的是皇上,又岂是臣妾?”
敬姝听着她这番话,当真惊讶不已。
想不到,一向循规蹈矩、被封建礼教的种种清规戒律迫害得最深的周婕妤,原来心中竟是如此通透明白。
不得不说,她这番话说得颇为引人认同。
男权社会,所有话语权都在男人手中,他们无论怎样做都是对的,女子无论怎样做都是错的。
陆瓒既做不到真正的雨露均沾,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自然会有人觉得不公平,会想要害那个被他偏宠的,可又人人都想要成为这个被她偏宠的人。
只可惜这种话,也只有周婕妤这种已经死到临头了的人,才敢说出口。
反正都要死了,干嘛不过过嘴瘾爽一下呢?
“皇上息怒,周婕妤将死之人,她不论说什么,都请皇上莫要放在心上,以免气坏了身子。”这时候,皇后一脸担忧地望着陆瓒劝说道。
她又看向周婕妤,叹了口气,神情间满是失望和不赞同,“周婕妤,你就少说几句吧,何必非要惹怒皇上呢?你便是不顾自己,也该顾及一下自己的家人吧?”
皇后此言一出,周婕妤神色剧变。
她深深望一眼皇后,眼底有恨意一闪而过。
敬姝颇为意外地听到她心中说道:“当年我不懂事,与弟弟厮混在一起,不慎有了身孕,本想悄悄生下来,却不想被皇后知道此事,叫她带人灌了药强行落胎,此后再也无法生育,之后我为她做了不知道多少脏事,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今日,她竟还拿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可恨我便是为了父亲,也只能一切都听她的!
“我这一生,后头这几年,算是被皇后一人摆布了个彻底!”
敬姝简直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向皇后。
虽然她早就知道,皇后并非表面那般仁善,一向心深似海,轻易不会将自己心中真正所想的表露出来,然而却也没想到,她竟然利用周婕妤做下那般多的恶事!
周婕妤的父亲周尚书为人虽然迂腐古板,恪守礼教,却也从不拉帮结派地站队,在朝中算是难得的清流,也称得上是个好人。
然而娶的继室却不知道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三个儿子,没一个是他亲生的也就罢了,这已经够惨了,若再叫他知道自己唯一亲生的女儿竟还和其中一个野种搞到了一起,怕是要气得直接咽气。
是以,周婕妤心中对她这个父亲颇为亏欠,总想待他百倍好,这才会被皇后死死拿捏住。
她已经对不住父亲了,总不愿再害死他。
敬姝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这古代的女子,当真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她也对周婕妤生不出半分的同情。
毕竟,这不能成为周婕妤残害他人性命的理由。
她要保护她父亲,凭什么就要别人把自己的命赔给她?这纯粹是作恶了。
此时,延禧宫陷入短暂的安静。
“皇上,臣妾有话要说。”敬姝忽然说道。
“说。”陆瓒瞥她一眼,俊脸上神情不辩。
“皇上要先赦免臣妾的欺君之罪,臣妾才敢说。”敬姝却望着他,娇媚的脸上带着一丝期盼。
“你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陆瓒皱了皱眉。
“什么叫‘又’呀,皇上这话说的臣妾就不爱听。”敬姝颇为不满地撇嘴道,“皇上快答应臣妾呀!”
“……朕答应你,赦免你的欺君之罪,这总行了吧?”陆瓒抚了抚额头,拿她没一点办法。
“多谢皇上,那臣妾就说了?”敬姝唇角微翘,眸中溢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若再不说,就不必说了。”陆瓒有意逗她,却也是想看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敬姝闻言,就冲着他皱了皱鼻子。
而后就看向陈太医道:“让赵嫔出来吧。”
陈太医点点头。
“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赵嫔不是小产,一尸两命,已经殁了吗?”
她此言一出,妃嫔们当即一脸愣然迷茫地望着敬姝。
待陈太医再出现,众人便见他身后,赵嫔大着肚子,由宫女搀扶着,竟是安然无恙地出现了。
谢贵妃见她竟一点事都没有,脸色顿时又变得惨白难看。
所以,这一次自己又被敬姝给耍了?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谢贵妃就不由深吸了口气。
这贱人!
她咬紧了牙,恼火无比地看向敬姝!
“这是怎么回事?”就连皇后都一脸纳闷地看向敬姝,言语之间,竟是有几分恼怒不悦,“元婕妤,你这唱的是哪一出?你这分明是知道赵嫔根本没事,还由着谢贵妃污蔑你,又拉出来周婕妤说她害了赵嫔?你到底是何居心?将本宫和皇上都当成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