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时郢,京城悯北侯府的嫡次子,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下头一个妹妹,我们三人三个娘。
我记事起,父亲在我们兄妹三人身上花费的精力是不一样的,我感觉得出来,他更喜欢哥哥多一点,他最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此子最肖我。
谢家祖上是跟随过太祖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马背上得来的荣誉,传到我父亲这一辈时,倒不至于家道中落,但相比较曾经繁荣时落魄了许多。
对于我们这些军功起家的勋贵人家,皇室最为忌惮。
父亲年幼时,曾入宫伴读了几年,一入深宫多年不得归,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这是家族的无奈之举。
等到我出生之后,父亲收起了长枪,在朝堂上谋了个闲职,每日点个卯就回家,是以我的幼年时期过得还是很幸福的。
我和哥哥不一样,我喜欢看书,尤其喜欢游侠小传,偷偷摸摸的在夫子课堂上,和曹家小世子互相交换京城市面上最时兴的游侠小传。
等用过了晚饭,一个人窝在哥哥的房间里看,这个时候哥哥都在门外耍枪,顺便帮我望风。
等我一本小传看完,油灯都续了两盏,哥哥还在外面耍枪。
我过意不去,拉着哥哥去了小厨房,拿了些肉菜点心,在哥哥的帮忙下,爬上屋顶,我给他讲游侠小传的故事,故事配酒,越喝越有。
讲得他都睡着了,我却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哥哥笑我:“天生是个话痨。”
我问他:“哥,你老练枪是想当兵吗?可是祖父不是告诫过我们不要去沾武从军吗?”
哥哥用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皎皎明月,说:“傻弟弟,你手里没有自保能力,别人欺负你,你怎么还手?”
我嚼了一片肉脯在嘴里:“可谁会欺负我们呢,咱们家好歹也是公侯府邸啊。”
哥哥在我脑门上敲了一记:“没事你不怕,哥会保护你。”
那一年他不过也才十岁出头,就有了这种想法。
我还有个妹妹,算起来,她并不是我的亲生妹妹,是父亲从外头抱回来的。
我只大她半岁,小丫头平时老是和我没大没小,有事叫二哥,无事谢时郢,不过我也习惯了,谁叫她是个腿脚都不利索的丫头片子呢。
我有时觉得对比他俩,我更像是从外面抱回来的。
娘亲对哥哥和妹妹有时候比对我还好,她晓得哥哥喜欢舞枪弄棒,就劝父亲从外面请了个教头回来认真教习。
对妹妹更是好,打我记事起,她就总将妹妹抱在怀里,给她扎好看的小辫。
对我...她总是长吁短叹。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直到有一年我瞧见娘亲在祠堂里偷偷落泪,父亲安慰她的话我才知道,为何母亲每年总在那么几天难过伤心。
在哥哥和我之间,我应该还有一个兄弟或是姐妹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
所以母亲每每看到我,都会想起我那个还未出生就没了的兄弟姊妹,那是她一辈子的痛。
这份哀痛伴随了她十年,这十年里,她都没有走出来,直到临死前都还在牵挂着。
那一晚,我跪在她的床前,哭得撕心裂肺,求她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