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桉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难掩心中悲恸,捂着嘴巴,不忍吵醒睡梦里的婴儿,无声啜泣着。
阿观身份特殊,按理说她已嫁入翟家,但翟家不论是曾经的相府还是翟旻,都已沦为一坯黄土,夫家死后她可以回娘家,但她不愿意回侯府,情愿住在这里。
是以她的身后事极为冷清,谢家两兄弟准备了七天七夜的诵经法事。芷青为她净身洁面后,默默跪在灵前不发一言。
除了我们几个日以继夜守在这里,再无别人来为她上一炷清香。
这样也好,阿观的性子也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来打扰。
我将曾经她的一些旧的诗文书稿尽数烧了,火苗蹿的老高,火舌飞舞着。
芷青在旁边幽幽的说着:“吟心早姑娘一步下去,在下头记得照顾好姑娘…”
我瞧着她抽抽搭搭的样子,心生不忍,问她:“你呢?日后打算怎么办?你要是想出去,我可以把身契还给你。”
芷青摇着头:“奴婢家里早没什么人了,还不如陪着姑娘一起…”
我一听这还得了,以为她要殉主寻短见。
只听她哭得伤心换了口气:“我陪姑娘一起回旧都,守着姑娘的陵寝,山高路远,我不放心…”
我这提起来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是了,七天一过,谢时郢准备派人将她的遗体送回旧都京城,与翟旻葬在一处。
送葬队伍离京的那一刻,我和谢时郢并肩站在一起,目送着起灵队伍离开荷心小筑,这一去,便是真的永别了。
我问谢时郢:“这一年多,你没有带阿观回去旧都看过吗?”
他的情绪不高,定定站着,望着已然空空荡荡的灵堂,缓缓说道:“她一直没提过,我以为她放下了,原来一直都没有。”
阿观和翟旻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们不得而知。
世间之事,有太多不能如愿未了之事,翟旻之于阿观,何尝不是另一种心愿未了?
这里气氛太过压抑肃穆,我想出去透透气,顺便去看看桉桉。
还没走近,就听到她咿咿呀呀软糯糯的声音,可爱至极。
她在花园里被乳娘抱着,面前有个贵妇模样的妇人正在逗弄她。
一开始我并未注意到这人,走近了些才发现,那个正在逗弄桉桉的贵妇,居然是毓秀!
此刻的她挺着大大的孕肚,神情温和又慈爱的看着桉桉。
她也看见了我,笑容凝滞,脸色发白,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想了想,并没有回避,而是坦然迎了上去,从乳娘手里接过桉桉,将她抱在怀里,随后遣退了乳娘。
毓秀见我如此举动,脸上的笑意有些僵。
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腹部,后退了两步,缓缓向我行礼:“妾身见过…侯夫人。”
她说侯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很刻意,音咬的很重。
看来她对现在的我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瞧她现在容颜俏丽,珠钗环绕,穿得也是上乘,眉宇间蜜意浓重,大约是怀孕的缘故,整个人比之从前些些圆润了点。
起码从外观上看,她过得很好,她一个妾室能被带到外头来见客,确实算是格外恩宠了。
我朝她笑笑,身份上的事,我俩心照不宣。
我看向她的孕肚,问道:“几个月了?”
毓秀恭恭敬敬回答:“七个多月了…”
七个多月了?那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去年秋天的事情。
“秀娘子肚子这般大,怎么还在到处走动,更应该多加小心才是。”我好心劝慰道。
毓秀垂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有劳侯夫人关心,只是想到三姑娘与将军兄妹情深,我也没什么表示,只好过来上一炷香聊表哀思。”
我对她谈不上喜欢,就是觉得现在月份这么大了,还是要多注意一点自身安危,心里想着,嘴上也就没顾及的说了出来:“你还怀着孩子,这种场合有孕之人还是少来的好,容易撞了忌讳。”
话一出口,我就想打自己嘴巴,多说多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毓秀声如蚊讷:“妾身会注意的。”
刚说完,她望向我身后,神情渐热:“将军!”
我突然怔了一瞬。
毓秀挺着孕妇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声音软糯:“将军忙完了?”
谢时垣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疏离:“不是让你别来吗?怎么不听话?”
“是毓秀做错了,将军你别生气。”
我抱着桉桉定定的背对着他们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个时候,桉桉似乎是看到了熟人,张开双手朝着我身后的方向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我闭眼,内心忐忑,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桉桉扑腾的厉害,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大手从我怀里抱过桉桉。
只听得身后传来逗弄婴孩的声音:“嗷嗷嗷!桉桉乖!小舅舅抱抱!”
我长舒一口气。
很神奇!桉桉被谢时郢抱过去之后,奇迹般的不闹了,乖乖的伏在他肩头,正津津有味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
谢时郢一手抱着桉桉,一手牵过我,面向谢时垣和毓秀,神色自然,道:“大哥!看来你也快好事将近了!”
我不敢抬头去看谢时垣,垂眸一言不发。
谢时垣淡淡嗯了一声:“你最近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谢时郢笑了一下:“还成,要不了命!你瞧,已经能走路了!”
“那正好,过几日你来我府上一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两兄弟旁若无人聊起了闲话,我内心则是煎熬的很,迫切希望快点说完,说完好走人。
没多大工夫,两兄弟说完话,谢时垣带着毓秀离开,我到他走后才敢抬起头来,正好与毓秀回头的眼神撞在一处。
人已走远,谢时郢看向我,末了冷着脸说道:“你还是很怕他?”
我叹了两叹,望着他的眼睛:“你给我点时间,我还没能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桉桉似乎感受到我俩之间的奇怪氛围,又开始不安分的哭闹起来。
谢时郢把桉桉抱给乳母,不由分说将我拉上回侯府的马车。
一开始他气鼓鼓的故意不和我说话,快到侯府的时候,他突然又让车夫掉头,去镇北将军府。
我吓了一跳:“你抽什么疯!”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偏执:“你心里一直过不去的那道坎,今天我帮你去把它平了!”
我恼极了,直接掀开帘子对车夫说,“不准去将军府!打道回府!”
车夫犯了难,过了好一会才忐忑问道:“侯爷,我该听谁的?咱们是回府还是去将军府?”
谢时郢闷闷的不说话,好半天过后,他闷声说道:“听夫人的话…回府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