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85章 大寒(2 / 2)

陈岚挑眉看着她,没有拒绝。

白染衣又翻身抱住他,钻进了他的怀里。

“累了吗?”陈岚摸了摸她的后脑,“累了就睡吧。”

白染衣摇了摇头,她心里埋了很多担忧,根本睡不着。

她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陈岚:“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

“嗯,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听。”

他笑了笑,轻声道:“好。”

*

陈岚出生在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父母相敬如宾,家风严肃活泼。

他小的时候很叛逆,因为母亲不管他,父亲惯着他。他跟着身为环境学家的父亲到处跑,从小就见识了不少大自然的奇诡瑰丽。

但自从父亲出任务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母亲并没有因为这个变化而改变自己对家庭的态度,她还是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上。那时虫洞有了大发现,她每天忙的根本不着家,自然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

陈岚有的时候会感觉她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因为在每年为数不多的休息日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茫然,就像想不起来他是谁一样。

就在某次家里罕见地来了一位客人时,他才明白了母亲对他的态度到底处在什么样的界限里。

两杯水,一杯给客人,一杯给他。对待客人什么样,对他就是什么样。

但母亲不是对他一个人如此,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好像不擅长交际也不喜欢交际,像个封在玻璃罩里的人,只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除了对父亲。

但她对父亲的态度其实也和他人差不多,只是在父亲的玩笑里会露出点真实的笑意,极偶尔的时候也会露出害羞的表情,像普通妻子那样。

陈岚想,或许父亲的离开也带走了母亲最后的鲜活。

他有点不服气,既然母亲视他如空气,那他就努力让自己变的闪耀,耀目到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有这样的天赋。

陈岚中学时顽皮却聪明,作业忘记写了就一边听课一边补,他写的飞快还能回过头将重点都一字不落的记下。经常性的,他的作业都是蓝色的满分批改,这是老师对他的警告,希望他能遵守规定按时完成。

但没有用,下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却又让老师无话可说。

这样的人确实很惹眼,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是突出的那一个。

只是在母亲面前,他还是显得默默无闻。

后来高中时他擅自做主休了学,提出要四处闯荡,母亲自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提供任何支持。

他一个人四处走,去了很多的地方,像从前父亲还在时那样,只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的冒险。

他经历了很多,也碰到了很多难题。学习难题、交际难题、生计难题甚至生存难题,他都遇到过。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在风波里艰难求生,从一开始的年少肆意到后来的沉稳平静。

三年过后,他回来参加了高考,成绩依旧优秀。他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母亲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他自己也没说什么。

他在那三年里得知了母亲曾患有自闭症,但她其实早就好了,只是习惯难改,本性如此。

陈岚接受了母亲对于工作高于家庭的态度,他也彻底下定了决心,去了更远的地方继续学习、流浪。

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时刻尊重、包容大度。

其实只是因为冷漠。

他不像白染衣那样时常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热忱,故意闭目塞听以此保护自己。他从不会给自己套什么保护壳,更不在乎会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即使他来者不拒也没有人能走近他。

他看起来那么豁达宽容,只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有爱也敢于释放爱意,但这样的时刻太少见,他成熟地话至七分止,善意能给能收。

他给每个人的情感都很淡,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给多了覆水难收反噬自身,只是因为他不想。

他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无关的人身上,不想按照普世价值观去做一个道德多么高尚的人。他的爱很有限,他只把这有限的感情放在他认为重要的人和事上。

几乎遇到的每个人都说他看起来就像个完美的神,从容通透却又疏离淡漠,既有神的慈悲也有神的威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做事全凭意愿,因为他心里没有枷锁,他可以选择善良也可以选择贪婪。

他变得越来越像他的母亲,也渐渐理解了母亲。

郑羽宙跟他说,也许他的母亲只是因为笨拙固执,不知道怎么向自己的孩子表达爱,所以才显得不近人情。

他笑着说“也许吧。”这确实是他童年以及少年时期的遗憾,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母亲,他只在少时离家前留下了一根细丝——他鬼使神差的放弃了原定的环境学研究,选择了和母亲一样的专业。

他并不期望母亲会通过这根线主动把他拽回来,他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但是直至母亲去世,他也没能等到这个答案。母亲的遗话插件依旧平淡官方,他什么也看不出,他接受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掀不起任何波澜。

就像他这几年看似漂泊不定实则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样。

后来在回中央之前他去了一趟云贵高原做任务,最后的三天刚好赶上彝族的火把节。

这个从澜沧江和金沙江繁衍而来的古老民族拥有着神秘而又热烈的力量。

敬拜神只的祭祀台上摆满了牛羊尸骸,毕摩虔诚的诵经祭火,陈岚却好整以暇的站在不远处观望着。

这些对他来说有些新鲜也有些无聊。

最后一天送火时,这些人手持火把,竞相奔走。再将手里的火把聚在一起,垒成一堆堆巨大的篝火,在热情的夏季夜晚围着篝火尽情高歌舞蹈。

这种庄严野性的矛盾氛围在烟火绽上天空时达到了顶峰,天上繁星闪烁,烟火比繁星还要璀璨。而篝火是坠落的钻石,比烟火多了永恒,比繁星多了热烈。人群疯狂的欢呼起来,万物野蛮生长。

陈岚忽然想到了祝冬禧,这个把他从寡言少语变成张狂肆意的女孩儿就是这样,似乎天生地长,无拘无束。

不知怎么,他这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大概就是这样的,必要经历过人的苦难才能懂得如何为人,必要有过血性才能甘愿为他人奋不顾身。

陈岚安静的看着这些虔诚又疯狂的人,不禁勾起了唇角。

他突然很渴望再次见到她,这是他不经世事时见过的对生命力最好的诠释。

也是他曾经的生活里短暂出现的鲜活色彩,就像他父亲曾经带给他的启蒙,却又随着父亲的死亡而转瞬即逝。

他曾试图在自己平淡无波的感情里寻找一个激烈的跳动,就像祭祀台上等待献祭的生灵,在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神。

现在终于等到了,即便与记忆里的人相去甚远,他却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对他而言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好比满满和多多对他而言就像他对其他人一样,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短暂交点,他可能会因为善良而去选择帮助,但绝不会因为他们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一个圆滑且冷漠的人理所当然会做的选择。

但他却破了例,他可以因为白染衣而竭尽全力的去救,只是因为他们对白染衣而言很重要。

他本来可以毫无所托的去过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活,无牵无挂、自在从容。但他永远也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因为他遇见了白染衣。

他曾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根本经不起考验。但他也见过理想主义者的奔赴,见过他们心中的烟火人间。

而白染衣就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但她身上那些矛盾的特性使得她变的更加生动,更加特殊。

这恰恰是对陈岚的致命吸引。

所以,自他们的生命轨迹产生交集的那一刻起,他就只会与她不断靠近,直至交融。

他忽然懂了那些围着篝火不断起舞的人,信仰于他们而言从不是禁锢的神像,而是热烈的火种。他像追随一颗流星般地去追随她,凝成了他这样的无神论者心中唯一的信仰。

陈岚低下头吻住了白染衣的双唇,虔诚迎接来自雪山上那朵圣洁而又顽强的雪莲。

白染衣在他的吻中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虑,任它们如尘埃般沉寂在心里。

她静静地回应着他,在他温柔的亲吻中获取宁静从容的力量,她渴望一阵清风徐来,吹走她心里的所有尘埃。

“uhlypur”

她听见陈岚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什么?”

她有些茫然。

陈岚紧紧贴着她,吻的更深了些,呼吸渐渐变的急促热烈,像一场风暴,席卷了白染衣所有的感官。

陈岚在亲吻的间隙里回答她,声音沙哑而低沉。

“起风了。”

白染衣心里倏然一跳。

在这个大雪落满空山的时刻,他是她千里冰封的万物雷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