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道自己在父母眼中只是个意外而生的累赘,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推动虫洞的研究。她本就没有什么至亲之人的支持,她连至亲之人都没有。
她从来孑然,在世间万千凡象中踽踽独行。
她忽然有点理解东方了,她在这热闹街市里忽然感受到了东方身上一直萦绕的特别气质。
现在,这种气质出现在自己的心里。
当她不着眼于自己,而在真心祝福秦双笑时,她就已经不算孤独了,她有了一个更加广博的世界。
东方说过,她的感知力很强。所以,她只是失去了体尝自己一个人的某些情感,但是,她可以大方地看向身边万象。
这一切都是她所热爱的,这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
她的选择有很多很多,她完全自由。
白染衣低着头不说话,没人知道她的世界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等到她再次抬眸时,眼里的星光熠熠不灭。
她买了两壶酒,回了神明庙。
***
今年中秋的月亮正好在十五达到最圆。白染衣酒至微醺,安静的抬起头。
院里没点几盏烛火,月亮的清辉遍洒周身,投进了她剪水的眼眸。
身边空无一人,但风与枝叶的摩挲声相互配合的极妙,既让神明庙显得空旷又显得满足。
中秋的意义在此刻显得多余,她是完整的,一个人也是团圆。
白染衣酌了一口,忽然觉得酒的味道有点淡了,神灵山上的树种也太单调了。
应该种些竹子的。
她喜欢看竹子的谦谦模样,喜欢它们迎风时从容的模样,喜欢它们的疏影在墙上摇曳的模样,喜欢它们触着光不急不躁的模样。
还有它们永远挺直,凌厉内敛的模样。
她知道东方一定会来。
庙外的机关是打开的,东方一看便知这是她故意留的门。
但他还是叩响了铜铃才迈步而入。
穿过黑暗的供神堂,零落灯火与清亮的月光交织着映入眼帘。
他看见白染衣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案几上的酒盏。看到自己来也只是抬了下眸,走近时才发现,她的心情应当是很不错的。
郑羽宙通过通讯仪跟东方讲述今日与白染衣相谈一事时,秦双笑正在挑选月饼。
出来后蹲在街边痛哭时,通讯仪里刚好讲到了白染衣得知自己是实验对象,父母是实验推动人一事。
东方不知道她看见秦双笑哭着说家有多好时究竟是什么表情。想来应该是平静的,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如此。
虫洞的这些计划他都知情,也知道白教授夫妇俩一直在引诱自己的女儿进入实验圈套。
他知道白染衣的父母并不爱她,也知道唯一爱着她的亲人早已过世了。
白染衣一直封闭着自己不愿看清真相,所以他担心她的软甲被揭开后会难过,会陷入孤寂的折磨之中。
他想来陪陪她,至少陪她过完这个破碎的中秋。
在白染衣的视角中,东方对于郑羽宙与自己的谈话是一无所知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她怕自己太突然会令他生疑,于是率先起了个头,玩笑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东方长身玉立,低眸默了好一会儿。
他在昨日回到王府后听到白染衣主动搬回神明庙的消息时,就皱起了眉头。
白染衣的这个举动无异于自我牺牲。在他人眼里,白染衣就像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被王家发现品行不端后赶了出来。
只赶出她一个,既保住了棠月也保住了王家声誉。同时也变相承认了白染衣确实做了那些徐敬年故意栽赃迷惑的事情。
白染衣笑了下:“你别皱眉啊。这是我能想到最迅捷的办法了。无论徐敬年最后有没有定罪,他都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没有定罪,他会散播谣言。若是定罪了,他会假装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拉我们下水。与其连累那么多人,不如先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她双手后撑在蒲团上,十分放松:“再说,我很喜欢这里,乐不思蜀了。”
“我来陪你。”
东方看着她,声音低缓。
白染衣目光一动,等着他的下文。
“酒楼我去找过你,按察司门口接过你,天香楼也是和你一起的。我搬出来和你一起,这样他们的注意力能分散开来。”
东方的嗓音温沉如水,此刻低眸看来,安静而缱绻。
白染衣将盏中余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我今天陪秦双笑过生辰,她哭着说想要回家。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是不是只有家人才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我说是。”
“但是我没有家人了。是我放弃的他们。”她笑起来:“红湘说我不懂感情,或许吧。”
“我今天在心情很轻松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好像不需要什么情感羁绊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自给自足。我热爱世间万物热爱众生,我很富有。”
东方负在身后的手忽地握紧了,他浅淡的笑了下:“恭喜啊。”
“但是我突然想到——”她走过来:“我如此这样想,应当是不会再需要依赖别的什么来充实或是弥补自己的。而你,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通透完整,享受孤独。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上我?”
她慢慢向前一步,离他很近,比相拥多不了几分距离,却比拥抱更加暧昧。
白染衣抬眸看着他,像在逼问:“这样独属于自己又自在的感觉,你为什么要破坏掉?一旦有了羁绊,就会被禁锢。你不该这样做的。”
东方的目光落在她晶亮的眸中,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
白染衣忽然拽着他的衣领,踮脚吻了上来。
东方一愣,感到鼻尖的酒香萦萦包裹而来,他皱了皱眉。白染衣松开了他,酒香却久久未散。
“你醉了?”他问道,怕她酒醒后会后悔。
白染衣笑了,抿了下唇:“下次不要站的这么直了。”
火星噼啪在脑中炸开,东方忽然扣住她的后脑俯身下来。他小心试探着,却在她的回应中算不上温柔。
白染衣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在迷离中轻声命令道:“搬来陪我。”
东方扶着她的腰,声音有些哑:“好。”
酒香和桂香在鼻尖萦绕不去,他们安静又缠绵。
他们不需要从爱中汲取些什么来使自己完整,月光照着的本就是两个独立又完整的灵魂。
爱不是要轰轰烈烈,面目全非才好看,有些爱,只要出现便弥足珍贵。
他们的爱比任何人的都要纯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