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第一天就下了一场雨,准确的来说是七月末的那几天连下了好几场雨。
王临风也从京城边缘去了应天,因为连日操劳,四处周转终于转不动了,先把铺子接给底下人和自己的兄弟,自己干脆留在应天江家多待几天,养精蓄锐。
江故也因为在学业和商铺间连轴转了好些日子,终于在七月末起夜着凉感染了风寒。
照理来说,他睡上一两天就能扛过去了。可不知是否是前几天忙的太狠,直到八月来临也一直没有好转。
王识看完从应天送来的信后就赶忙去了书房。
“我爹说了,让你先休息。大家都先歇会儿,铺子的事还有我小叔在忙。”
“嗯。”江故搁下账簿,脸色有些苍白。
王识吓了一跳,“你看着很冷?”
他戳了一下江故的皮肤,却比想象的要烫。
“我的天,你不会是起热发烧了吧?!”
江故没理他。
这实在是罕见,江故习过武,体质肯定不能说差。但一个小小的风寒连日不去,现在还越来越严重,要不是白染衣仔细诊断过确认是不小心着凉导致的,王识都要怀疑这王府的空气里有毒了。
“我把白姑娘给你喊过来。”王识道,又补了一句:“不许拒绝!”
江故:“……”
江故一脸无言:“我没打算拒绝。”
“哦,那就好。起码生病不忌医,不错不错。”王识欣慰道。
江故瞥了他一眼,眼里都带着刀子。
王识赶紧溜出书房直奔后院。
白染衣过来把了脉,银镯一靠近他的手腕就感应到了体温。
她严肃道:“烧的有些重。是不是心理压力大了?”
江故皱起眉,他向来这样忙碌,早已习惯了,心理应当是没什么压力。
“先煎药吃下再休息休息,放松一点。”白染衣写了个方子递给小桃。“你心思重又喜欢闷着,别想太多。”
“好,多谢。”江故喝了口清水。
关上房门后,白染衣想了想道:“根源出在徐敬年那儿。他逼得太紧,这样下去总会垮。”
棠月担忧地点了点头:“现在铺子上帮忙的人手不够,等江故病好恐怕要处理的事情更多,要是再病一场就糟了。”
“怪不得我爹总说‘有钱不如有权’,叫我平时少惹官家。”王识满脸愁容。
“伯父在应天如何了?”东方问道。
“今早来信说他身体倒是还行,就是觉少梦多,太累了,先歇会儿。倒是我表兄此番病的有些猝不及防了。”
“江故是忧思过重。”东方道:“恐怕一直在担心徐氏一党会祸乱朝纲。”
王识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我表兄太过刚烈正直,又总是和他祖父一样忧国忧民的,这下科举都出了乱子,他恐怕一直在担忧此事。”
棠月握了握拳:“我去找徐敬年。”
谁知话音刚落,徐敬年就亲自找来了王府。
“这次都在啊。”他笑着道:“送给你爹的小惊喜还满意吗?”
王识走到他面前:“看来王府得多加几个守卫了,什么狗都放进来。”
徐敬年也不恼,嗤笑了声:“孙靖呢?还打算让他藏多久?你们可知,窝藏罪犯该当何罪。”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孙靖被我们藏起来了?自己的人办事不得力就随便攀咬无辜?”棠月扶着腰间的剑,杏目圆睁。
徐敬年的目光只从他俩身上一扫而过,他道:“我查过孙靖背景,他好像——”徐敬年故意停顿了下。
“抛弃过三个孩子?嘶,我记得你这王府里正好有两个被捡来的小可怜吧?”
白染衣很轻的蹙了下,速度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神色。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徐敬年抱着手笑的嚣张。
“屁联系都没有!”王识没忍住骂道:“徐敬年你连孩子都不放过?!”
“孩子怎么了?孩子死的早些还能少受点苦,活着多难啊。”他撇着嘴一耸肩,又笑起来。
东方拦住蠢蠢欲动的棠月,仍旧维持着礼貌道:“我倒是很欣赏徐公子的做法。杀伐果决、有勇有谋,既有胆识又有魄力,在当朝堪为才俊。”
徐敬年眯了眯眼,东方说的极为真诚,彬彬有礼不急不缓。
只是笑起来难辨正邪。
“徐公子还记得周家的事吗?”东方负手在后,向前慢慢走了两步。挂着微笑却走出了点威压的气势来。
“你想说周如菊告诉你们周氏新官来历不明还是怀疑赵承并非真凶?”他坦然承认道:“是啊,都是我做的。新官是我从谢家头上扒下来送给周家的,赵承也是我的替罪羊。怎么了?想拿这些事威胁我?恐怕没什么用,你们没有证据。”
东方挑起眉:“周家瞒了你吧。”
“什么意思?”徐敬年收了表情,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那日同周夫人截下马车带走周如菊前,周夫人好像提了个人,但他并未留意。
徐敬年的表情陡然难看起来:“你有证据?周家瞒着我留下的?”
“自然是没有的,周家会做这种被人捉把柄的事吗。”东方忽地笑了下,如竹叶化刃轻巧锋利:“吓唬你的。”
徐敬年直觉有些不对,却还是嘴硬道:“你别玩花样,就算你有证据也不能怎样。我不过杀了几个人,顶多算品行不端,构不成什么威胁。”
“徐公子说笑了。”东方拱手一礼:“哪敢威胁。”
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徐敬年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却越发觉得周家瞒了他滔天的事,怀疑越来越强烈。
他最后丢下一句:“孙靖一日不交,麻烦一日不消。”就赶去了周府。
王识看着徐敬年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呼:“痛快!”
他狠狠拍了拍东方,此刻东方在他眼里就是个盖世英雄!
结果手还没落下就见东方垂下了眸子,眼里的笑意倏然消失。
“怎、怎么了?”
“看他的反应是不知沈姨的存在,也不知沈姨是知晓全部的。”白染衣道,“沈姨有危险了。”
“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搭进去了一个人??”王识大惊。
东方摇了摇头:“不必担忧,我前些日子已经遣了人过去将沈姨送到安全之地了。”
“吓死我了你!”王识呼出一口气。
“你怎知那是安全之地?”白染衣疑惑道。
东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染衣心下了然,笑了笑:“好,我信你。”
只是他明显有事瞒着自己,白染衣忽然感觉心里像被巨石堵住了,有些失落。
东方看着她,眉头松开又皱起。
王识没注意到氛围的微妙,烦躁道:“那周家瞒着徐敬年的事不就被发现了吗?周家不就要遭殃了?”
“不会。”东方解释道:“沈姨现在谁也寻不到,周家可以当作她消失了。沈姨若是消失了,就没有证据证明周家瞒着徐敬年。就算沈姨还在,周家也不会承认。”
“那便好,真是一波三折啊。”棠月跟着悬起的心也放下了。
“你担心什么?”白染衣问他。
东方看了她一眼,道:“担心他一不做二不休,为绝后患要杀孙靖。毕竟孙靖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要杀孙靖就要先找到他,要逼他出来就会紧逼我们!”棠月捋了捋其中关系,背后一凉。“他方才的意思,是不是想对小姐弟俩下手?”
“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金多多和金满满难不成还真是孙靖的孩子?”王识显然不信:“我看他就是丧尽天良,为了威胁我们什么都干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