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朔如今，已经是彻底什么都看不到了。
即便心性坚定如时苒，看到曾经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如今却变成了如此模样，心中也是难免叹息。
他真的，太聪明了。
也真的，太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了。
听到了脚步声，公仪朔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阿苒，我今日让司膳坊的人备了冰碗，今日天气炎热，你下朝正好来吃。”
许多年了，他们之间一直重复着这般模式。
时苒并未与他同居紫宸殿。
也并未住在皇后的凤仪宫。
时苒将那凤仪宫继续留给了叶慧居住。
虽然前几年叶慧带队出海去了，可凤仪宫，时苒依旧为她留了下来。
时苒的宫殿，是在葳蕤殿，前朝和后宫的交界处上，若从后妃的角度来说，这的确不是个好宫殿，离着紫宸殿有些远了。
可从时苒如今的身份上来说，住在这儿，上朝最是方便。
但尽管住的离紫宸殿远了，下朝后，时苒依旧会来紫宸殿看看公仪朔。
而后，回去处理政务。
公仪朔登基这么多年了，后宫中的嫔妃也依旧只有三个。
甚至膝下子女，也不过公仪栩和公仪槿而已。
最初那两年，还有朝臣提过这件事。
帝王多子多福，总是好事。
提议让公仪朔广纳嫔妃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后来，随着时苒掌权，这些话语声便渐渐弱了下去。
当着皇后的面，让其为自己的丈夫广纳妃妾，虽说这是贤后之德，可上头那位是贤后吗？
那位可是动辄要人性命的厉害人物。
旌阳贪腐大案，她一连串砍了一百一十颗头颅，便是金銮殿都空了小半。
偏偏如此狠辣，百姓们却都一个个给她叫好。
昔日民间供奉神霄圣母娘娘，如今那神像不知何时，都被供奉的百姓换成了如今这位皇后娘娘的面容。
这简直，是把其当做神明一般供奉了。
这样的手段和心性，他们哪里敢多说什么？
用自己的性命，为皇后娘娘的金身再添一份功德吗？
所以，许多事，便默契得被前朝后宫都忽略了。
圣上不上朝，日日窝在紫宸殿内教养皇长子和大公主。
写写诗，酿酿酒，读读书。
偶尔在皇后御驾亲征离开皇都之时，替皇后打理一下政务。
而皇后则是在前朝开疆拓土，去岁更是将边疆的疆土，又往外推了二百余里。
这二百余里的疆土里头，是四个一直不安分的小部族，以及数个前朝余孽的势力。
如今，也全然都安分了。
时苒看着面色苍白的公仪朔，心里清楚，他的寿数不久了。
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神识正在慢慢涣散。
不过最多半月之数。
她没有问御医的诊断，更没有同公仪朔详谈他的病情。
因为，她知道，公仪朔心中清楚。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体。
紫宸殿内，时苒略吃了几口冰碗便放下了。
公仪朔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到声音。
他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