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摸出香烟闻了几口,他最近在有意控制烟量,这会却莫名想抽一根。
插在裤兜里的手动了动,终究没忍住,决定下楼去吸烟区解解乏。
一根烟的功夫,付敏已悠悠醒来。
李道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一手端着水杯往她唇边送:
“来,妈,小心点,先喝点水。”
付敏睁眼缓了片刻,确认是李道后,这才拍拍他的手背,柔声劝道:
“放着吧,妈自己能行。”
说罢,往上支起身子,倚靠在床头。
李道依言将水杯轻放在矮凳上,将枕头往她腰后垫了一把,再次将杯子递到她眼前。
付敏欣慰地笑了笑,就着李道的手缓缓喝了小半杯。
母子俩温声软语,一个让对方别多想,好好休息,一个让对方别想那么多,凡事有妈妈在,好好读书。
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与抱着膀子,孤零零立在门口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故意加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母子两人的对话,付敏抬眸打量了一眼身形高大的男人:
“阿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这孩子,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男人在离病床一米之处站定,手里把玩着银色打火机,唇角勾了勾:
“这可真不怪我脚步声轻,是你们母子俩太专注,我都不忍心打断。”
面对儿子的阴阳怪气,付敏早已见怪不怪。
她低头掖了掖被子,受伤的那只胳膊自然悬挂于床边,很难让人忽视。
“阿城,妈妈老了,不中用了。我也自知亏欠你很多,你这么对我,都是我应得的。”
“付敏,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就连住院都是我掏的钱,我......对你,确实比不上你的儿子和老公,不是吗?”
“儿子,能别这么跟妈说话吗?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吗?”
“抱歉,我这人一向面硬心冷。之前,是我糊涂了,从现在开始,亲母子,明算账。所以,收起以死相逼那一套,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拿钱,那恕我无能为力。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悬挂于床沿的手动了动,付敏凝视着白色背面,半晌都没有开口。
边城无声地笑笑,视线依次划过李道和她,淡淡开口:
“好好照顾你妈,住院费我结清了,我走了。”
就在脚尖正欲转向之际,背后响起了付敏哀求的声音:
“阿城,这是最后一次,就当妈求你了,好不好?”
俄尔,浑浊的泪珠滑过鱼尾纹,砸落在白色被面上,洇成一道道深色印迹。
听着女人略带哭腔的声音,边城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蛮力将心中的烦躁压下。
果真是良母,为了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
待胸腔不似刚才那么紧涩,边城这才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哦?这倒新鲜了,求我?怎么个求法?”
“阿城,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我给你写借条,好不好?”
“付敏,你的借条不管用。谁要用这笔钱,谁来写这个借条。”
“你——阿道他还小,又没有工作,拿什么还你?”
“那你又拿什么还我?”
付敏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看着眼前那张与亡夫肖似的脸庞,她不禁想起了过往的那些不堪。
砸在背上的拳头,挥在脸上的巴掌还有烫在腹部的烟头,无一不提醒着她边城身上流着一半那那个人的血液。
她撇过脸,避开男人的直视,胸口微微起伏。
边城耐心告罄,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