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个多小时的等待,降临者们在吃饭喝水假寐后,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不敢和瑞文分队的五座望夫石讲话,便只能和李尔小声蛐蛐。
黄毛子和红哨子在群众里有点威望,但气焰早就不剩一丁点,对李尔是毕恭毕敬,就差烧香拜佛磕头了。
黄毛子说,“李大师,只剩余不到2个小时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去收集余下的4条规则呢?瞎等下去,也没什么用啊。”
红哨子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好主意,“我们现在一共40人,能走能跳的20人。这样,剩下的老弱病残全部原地等着,20个人分为两队去探索规则。5条一样的规则,4条不一样的,规则世界总不会太小气,这样也要处罚?”
李尔走到周七身边,还没开口,周七主动回头,眉目少有地冰凉冷漠,扫视了一圈降临者们。
黄毛子和红哨子都不太敢对视。
瑞文分队的心里又憋闷又难受,1个多小时还不出来,庄哥凶多吉少。
周七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这算不算两人之间最后的结局,明明对方刚在血雨中大放厥词,说我走你走,我留你留的啊。
男人还有没有实话了?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对轻拍她后背的冉梦笑了笑,粗哑着嗓子对众人说,“我们是自由派的瑞文分队,我是周七,你们可以叫我周队长。接下里将由领队小望安排两支队伍的合理分配。”
她很客气,但浑身死气沉沉,射过来的视线像有重量,压地人不由自主地弯腰低头,“希望各位配合。”
金牌领队小望让李尔负责原来的紫队,红哨子及红队剩余的壮男劳力归在紫队,大家轮流试探规则,瘦猴子和冉梦负责监督。
周七和小望则看管住心思不正的黄毛子,和他剩余的黄队队员。每支队伍里都有7-8个伤残者,由健康的队员一对一帮助和搀扶。
“周队长,有这必要吗?”黄毛子腆着脸,“可以让受伤的人原地休息嘛,阴阳出口出来了,这里就不会再有规则,安全的嘛。”
缺了一条腿的康巴汉子拉萨瞪着他,一脸不豫,“黄毛子,你的心就像黑炭大大的坏,欺负没有经验的人。没有梯子,出口等于没有全部出来,这里危险!”
小麦扶着爸爸走,对黄毛子吐了一口口水。
紫队里的赵伯和王姨走到周七前面,两个老人倒是幸运,除了皮外伤,流了点血,基本没有大碍。
王姨踮起脚尖,拍拍周七的左肩头,沟壑满布的菊花脸绽放一个慈爱的笑容,“他有大命数在身,不要担心。”
赵伯也上前,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对世间事的透彻,和妻子一样拍拍周七的右肩,“一个人和他的执念是分不开的,量子纠缠的两颗粒子,跨越时空和物质,终会相逢。”
赵伯大概也是物理学教授。
周七没有听懂,是过很久后知晓了宇宙本源,她才堪堪明白。
小望找到了安清的丈夫秦和,秦和被妻子的疯狂而异常的行为吓傻了,他连一尸两命的妻孩尸首都没掩埋,一路跟着大部队浑浑噩噩到现在。
山鬼戏人是因为被嘲笑,山茶花林的雾气会让人疑心生暗鬼,妖鼓的鼓面不能碰,只剩下七星烛火阵和安清肚子里的堕仙胎的因没有查出来。
小望耐心地问了好多遍,秦和疯头傻脑地只会笑,什么问题都不回答。冉梦推开了小望,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男人一会儿。
一个清脆的巴子响彻云霄。
“我是电影学院专业第一,你确定要在我面前飚你拙劣的演技?人都疯了,怎么还知道跟着部队走才安全?”
秦和发抖的身体僵住了,他再想继续抖起来的时候,被冉梦用登山杖抵住了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妻子犯了大罪,死了这么多人,你没办法交代,负不起这个责任。”
秦和的眼睛躲闪,身体想起来,被登山杖压了回去。
冉梦很烦躁,想到在庙里面生死不知的庄河,和全副心思都跟着庄河走了周七,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火气,“td,现在不是为了逃避道德感装疯卖傻的时候!规则世界不用杀人偿命,谁有闲工夫惩罚你?”
“我们只想知道你老婆到底怎么变古怪的?这关系到剩下人的命,懂不懂?庄河出不来才靠你的,规则填写不准确那是随即要死人的。”
秦和不是坏人,但是懦弱。有时候,懦弱比单纯的坏更惹人厌恶。
冉梦看他窝囊样就来气,她还想上去踢一脚,被周七拦下了。
庄河作为团队的最强底牌,可能会折戟沉沙的事实,让瑞文分队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见识过他实力的人。
如果连庄河都斗不过投放世界,他们找到规则终极,重返现实世界的几率就是零鸭蛋。
冉梦跑到大树后面躲起来了,好像在哭,瘦猴子偷偷过去安慰。小望这才明白七姐在两个月亮,为什么对他说,不要太过依赖庄河。
绝对强者,精神领袖的坍塌,会让人陷入绝望和困境。
周七低下头,看着害怕地抱着自己膝盖的秦和,冷静地说,“我们不会抛下你,也没资格审判你。我们实在是死太多人了,大家都只不过想离开这里。”
128人,剩余20个人,救回18个人,正好卡在30的存活率。
规则世界,如此精于算数。
秦和没什么反应,头还是埋在膝盖中。
周七叹口气,正要起身,秦和开口了。
“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进来不久,红队和黄队就找到了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服饵。团队休息的时候,安清说要上厕所。孕妇尿频尿急尿不尽,我就陪着她去。”
“她去一条小溪边小便,回来告诉我,溪边有一颗很漂亮的树,树上结满了黄豆大小的小红果子,她没忍住,吃了一个。我很着急就跑到小溪边去看,没发现什么红果子树,我看安清没事,也就算了。”
李尔已经安排好紫队的队列顺序,也过来听。
秦和哭地默无声息,只有眼泪扑簌簌地掉,声音和表情都特别安稳,“过了一会儿,红队和黄队吵起来了。她看时间多,又要上厕所,这次我害怕她又乱吃,就,就跟在她身后。”
说着,他身体一哆嗦,“就在我递给她纸的时候,我,我看到一个青灰色的小鬼手从她”
恐怕堕仙的鬼胎就是这个时候寄生上的,李尔无语,“你为什么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秦和苦笑,“安清怀孕了,我又没有什么本事,千辛万苦地靠听话才过了5个周目。除了听话,我们有什么?谁都把我们当累赘,我,我不敢说,不敢惹事,不想给队伍增加麻烦啊。”
他是千千万万普通降临者的缩影,可怜,可悲,可叹。
他们就像现实世界的老百姓,没有很高的价值和本事,也没有什么主张,听着各种政策指导来生活。
高位者怎么说,他们怎么做,混一口饭吃,能活就行。
何错之有?
他们才是大多数,但这些大多数就是为规则死了,也没有人记得住他们的名字。
“然后,她的行为就开始奇怪起来。她会去主动地和周队长搭话,我问她,她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以前和我一样谨小慎微的。我多问了些,她就阴沉沉地看我,问我是不是不想要孩子和她了。”
秦和扶着身后的大树站起来,抹了把脸,“七星烛火阵的时候,我就在她身后的旗帜土里后,雾才聚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