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得五行换气法的第二天,顾良与桑秋尊者离开了灵安观,继续西走奔袭,锤炼顾良气脉。沿途难民渐多,动辄遇到几十几百成群的难民,沿栈道或土路拄着木棍游荡。
情况如此,桑秋尊者便改了顾良的作息,将黑白颠倒过来,每天都让顾良睡到晌午,午后扮作书生缓行,待天黑后再让顾良奔袭。晚上即便在野外惊到一些人,以顾良奔袭的速度,他们看不明白,只当是撞了野鬼精怪,引不起什么波澜。
顾良起初只道昼夜颠倒没什么大不了,直到第一夜奔袭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野外看不清夜路,跑两步便跌一个跟头,偏偏桑秋尊者还在后面撵着让顾良跑快些,不到半个时辰便摔得鼻青脸肿,擦破、摔肿的位置不计其数。
这时的桑秋尊者突然化身地府酷吏,不停让顾良加快脚步,若是顾良还磨蹭,便一脚踹出。在奔袭时候遭踢一脚,摔个狗啃泥是运气好的,运气差些便直接蹭破半张脸,一身鲜血淋漓。
偏偏桑秋尊者又是个心肠硬的,有次顾良被踹得火了,索性赖在地上不走。桑秋尊者只问了两声,接着便将顾良绑结实捆起来,封上嘴吊在半空打了个半死,任凭顾良如何挣扎呜咽也不停手,几乎将顾良身上所有的骨头都打折了,打得顾良身上没一块好肉,疼得几乎昏厥过去,后来才发现桑秋尊者只是用戒尺将顾良的双手抽打成猪蹄,被往死里打的感觉只是幻术罢了。虽是幻术,顾良仍能记得当时的疼痛,便不敢再与桑秋尊者来硬的。
硬的不行,顾良也试过软的。顾良跌了好几跤,早该摔肿脚踝,他便指着脚踝叫苦道:“右脚肿了,跑不了了。”桑秋尊者随意瞥了眼,用补天术治好顾良全身上下所有的伤,轻描淡写道:“继续跑。”
看着幽黑的夜路,顾良默然从地上站起来,胃里一阵翻涌。身上的伤分明是治好了的,他却从未觉得这么虚弱过。顾良嘴唇嗫嚅着看向桑秋尊者,后者只是微微颔首,道:“死不掉的,继续跑。”
顾良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真气,继续闷头跑起来。若调动真气开启灵视,夜路是看得清的。但是顾良如今只能以本命真气启动灵视,这需要他静心调息运转气脉,而在奔袭中是无法把握其中度量的,强行开启灵视只有失败。
一夜奔袭折腾下来,顾良跌了数不清的跟头,光是补天术桑秋尊者便用了四次。第四次补天术结束时,远处的天空已泛起曙光,周遭虽还有些昏暗,却也已能看得清路了。顾良坐在地上,怔怔看着远处一线白霞;此时看得清路,桑秋尊者也不催促顾良了,悠闲地浮在空中欣赏黎明的景色。
安静了有一会儿,顾良忽然指着远处的晨光,问道:“那是东方,我们是从那边来的,对吧?”
桑秋尊者点头,看向顾良,不知道顾良想说什么。
“为什么……”顾良咬牙切齿地捶着地面,懊悔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为什么我们要往西走啊!如果往东走的话,夜晚不就能短一点、不就能更早见到太阳了吗!”
桑秋尊者“呵”地嗤笑一声,却并未收获顾良的搭理。他又看了会儿黎明,忽然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修仙好么?”
顾良本想还嘴,又想到一晚上经历,遂不言语,只顺势瞅桑秋尊者一眼。后者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一百七十年前,天下修士大战。净林门有一元婴前期的尊者不慎遭修林门五名元婴修士围攻,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力苟活,最后以独门秘法急速远遁,还是未能完全摆脱追捕。后来,他委身于妖兽粪便之间,由于害怕灵力运转暴露踪迹,非但散去护体真气,连呼吸都只能口衔苇杆。他在那腌臜屎尿中躲了三日,身上的皮都快泡烂了,方才离开,摆脱了必死之局……不必用这般目光看我,那人不是我。你宗主我天资何等超绝,沦不到这等境地。”
顾良在心中呸了一声,不再看桑秋尊者。桑秋尊者瞥了眼顾良,道:“你当我要与你说些什么吃苦受累的好话?我呸!我是要说,只有你够厉害,才能避开那等局面。你本来就是个笨脑子的憨货,若修为再不够,躲到粪里都未必能保全性命。你小子真当修仙是什么好事?我告诉你,修仙就只有两个目的,其一寻仙问道以求飞升,比这再重要的一点,便是防身保命,不至于遭外物欺辱。”
“为了长生呢?”顾良突然问了一句,“修仙不为长生吗?”
“长生?”桑秋尊者不屑地笑了,“为了长生修仙,终究也只能活着受罪,还不敢死。生不如死罢了。我过去有一好友,就是为了长生修仙。他一辈子想着长生,也没保全得了性命。在他死前,只说了一句话:
“修仙修仙,修甚鸟仙!”
顾良没再搭理桑秋尊者,只是愣神看着远处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