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告辞之时,陈宝祥有些依依不舍:“高先生,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我必定两肋插刀。此前修夫人在济南,我没有好好照顾她,一直内心惭愧,无法释怀。”
这些话,陈宝祥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如今看到太行山的人,他才觉得如同见到亲人一样。
高飞感动,轻轻拍拍陈宝祥的肩膀:“陈老板,我们特科的人,早就在旗帜下发过誓了,为了胜利,不惜牺牲,就算有人倒下,剩下的人也绝不气馁,将会捡起同伴掉落的长枪,向敌人进攻,绝不停止。修夫人的死,能够激发所有人的斗志,希望你也一样。”
送走了高飞,陈宝祥虽然还没有吃饭,却内心激昂,对济南的未来又重新充满了希望。
他回到北屋,传文低声说:“爹,到底是南方军,还是八方面军,将来能够占领济南?咱们得早做打算。”
陈宝祥听得出,传文顾虑太多,话里有话。
“传文,这些事不用想了,我们今生今世只追随一只队伍,那就是八方面军,以后不管南方军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我们也置之不理。”
柳月娥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手:“当家的,这好像不合道理,南方军给钱,八方面军给我们什么?”
此刻,三个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陈宝祥的脸上。
他坚定地摇头:“任何诱惑都不能接受,你们听着,只有八方面军才是济南人的朋友,其他人狼子野心,比毒蛇猛兽还可怕。传文,以后在外面遇到任何南方军的人,都避而远之,记住了吗?”
很明显,传文对这句话并不赞同,可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仍然缓缓地点头答应。
转过天来,陈宝祥正在店里忙碌,田东流缓缓的走进来。
他脚下行动不便,但脸上依然布满笑容。
陈宝祥赶紧迎上去搀扶,田东流笑起来:“陈老板,不用客气,我还撑得住,这几天在家里静养,就怕你担心,所以来报个信。”
两处刀伤,虽然凶险,却要不了我的命。
陈宝祥一直惦记田东流得伤,如今看到对方逐渐康复,终于放下心来。
店里没有几个主顾,等他们走后,田东流低声问:“最近店里还平安吧?没有外人进来,是不是?”
陈宝祥隐瞒了高飞来过的事情,点头回应:“一切平安,请放心。”
田东流长长地松了口气:“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们的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有人都在谣传,你我是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四川那边的朋友也说,不知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个商人,为了赚钱,不断拓展人脉,被人称为汉奸,的确是滑稽至极。”
他们两人同病相怜,毕竟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跟汉奸相隔十万八千里。
此时,陈宝祥才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如果济南老百姓都说他是汉奸,南方军锄奸团根本没有心思慢慢调查,杀一个算一个,向四川报告功劳再说。
有些人白白牺牲,染红了别人头上的顶子,自古至今,一向如此。
唯一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确保任何时候都能避开危险,全身而退。
“陈老板,鬼子这边还得你去斡旋,我听说冯爷找过你,是为另一个更挣钱的项目?”
陈宝祥知道瞒不过,毕竟这些事情都摆在台面上。
“田先生,冯爷说,这些日本鬼子,想在每一个公馆里面开一个小馆子,专门招待北京和上海来的高官,确保饮食安全,这件事挣钱很多,冯爷也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田东流笑了:“那感情好,乱世之中,咱们做事只要能确保赚到钱,而且不害人,就很好了。”
陈宝祥终于放了心,他还担心,田东流听到这件事会不乐意。
实际上,他和冯爷都是为了陈宝祥好,让他赚钱养家,只不过,冯爷更狡诈而已。
“陈老板,跟冯爷这种人打交道,随时得准备被他卖了,每一步都得看好,千万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田东流笑着,谨慎地提醒。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只有田东流才最可靠。
两个人聊了很长时间,田东流忽然“哎呀”一声,脸上表情极其痛苦,应该是无意中牵动了伤口。
他站起来告辞,嘴角露出苦笑:“想不到有这种无妄之灾,陈老板,你自已出入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像我一样。”
田东流向外走,陈宝祥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先付了钱,然后目送黄包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