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廖泽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歌词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
“我看你是被鬼附体了。”我回手拍他胸口一把,希望他别唱了。老这么两句歌词儿,调儿又怪又难听,听的我耳朵难受。
廖泽哼笑了一声,停止了唱歌。
欧博士在解剖室里等着我们。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对一具女尸进行解剖。他弯着腰,从尸体里捧出心脏,小心翼翼的将心脏放到旁边的托盘里。随后,他顺次取出尸体的其他内脏,分别放进托盘。
等他把所有内脏都取出来,才和我们打了招呼,并带我们去看李家三个孙子的尸体。
李家三个孙子的尸体,已经解剖检查完毕,他们死亡的原因和张越供述出来的完全一致。
“你们看,我去那边。”欧博士让我们自己看,他别脚回刚才那具尸体旁边,继续对那具尸体进行解剖检查。
李家老大尸体上的刀伤,集中在脖子下方到下腹三角区之间。这些刀口,组合成了一个正菱形,上边尖端在脖子下方,下边尖端在三角区上方,紧贴生殖器。左右两边尖端,则没那么规则,一边在左侧肋骨缝隙中,另一边则在胸口肉豆旁边。
张越在李家老大身上捅的这些刀口,十分巧妙的避开了骨头,皆在骨缝之间。最巧妙的那一刀,在菱形组合下尖端,那一刀稍微多朝下一毫米,就会划到生殖器。
从精确的下刀方位及下刀组成的图形来看,张越完全不可能是第一次杀人,而应该是个杀人老手。
张越不是医学院的学生,没有在屠宰场工作过,没有杀过活物。这样一个从没杀过活物也没解剖过尸体的人,竟然能下刀这么精确,并且还残虐的弄了个图形出来,要么鬼上身,要么就如同张越所讲,真的有前生今世这回事儿。
廖泽边看边摇头,“下刀这么精确的,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杀人。”
我提出一个疑点,“就算是前生的仇恨,也不该觉醒后下刀就这么准。你看这刀口子和组合成的这个形状。凶手肯定是个超级冷酷和残忍的人,将虐杀当成一种娱乐。”
廖泽摸着鼻头,思索着,“难道我们查到的资料有误?”
任酮眉心皱着,摇了摇头。
李家二孙子的尸体,除了解剖造成的刀口子,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他是被张越用绳子倒吊进水里,活生生吊憋死了。
李家三孙子,因为被活生生抛进大粪池里淹死,所以尸体恶臭。即使被冲洗干净身上的粪便,臭味也没有消散多少。
欧博士朝我们这边吆喝着,“那小伙食管和鼻子里全是大便,我的两个助手,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把他清理干净。”
紧接着,他评价:“凶手很凶残。”
看过这三具尸体后,我开始怀疑张越所说的前生仇恨。
我越琢磨,越觉得张越在撒谎。
廖择也觉得古怪,“没看到尸体的时候,我觉得张越说的前世仇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真的。看了尸体后,我觉得,能有百分之二十是真的,那就不错了。”
任酮点点头,“张越在撒谎。”
“没有前生仇恨,是不是?”我将脸伸到前面两座之间。
任酮说:“明天见了张越,才能知道真假。”
我分析着,“难道他把仇恨刻在灵魂的某个地方,所以甭管转世多少次,都不忘记仇恨。而且,他每天还无意识的想着对仇人报复的方式,怎么下刀子怎么吊死,这样才能保证初次下手就会那么老练。”
“就算每天在大脑里演练怎么下刀,第一次下刀就能这么老练,那也绝对是个天才。”廖泽接话,“解剖界的天才。”
“说不准,真的是个天才。”任酮难得的接了个冷笑话。
顺路去拿了定好的人参鸡汤,我们一路回了店里。
人参鸡汤是给路峰定的,给他补身体用。他被感冒折腾的,连上个楼梯都虚喘,简直像是被狐狸精掏空了身子似的。
连着喝了两天的人参鸡汤,他精神头儿好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混混噩噩噩的,和他说话,他都得慢三秒才能反应过来。
“要不然,以后我们也开个药膳坊吧,我看挺挣钱的,还能滋补一下咱们自个儿。”我抱着盛放人参鸡汤的保温桶,突发奇想,赶紧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征求任酮和廖泽的意见。
任酮直接给我两个字,“不行。”
廖泽则哼笑一声,“你会中药知识吗?什么和什么相克,什么滋补什么要人命,你懂吗?开药膳坊,不是那么简单的,得小心着顾客的身体。如果顾客肺虚,你给顾客上了令他更虚的,把他吃死了,你怎么办?”
“干什么都不简单啊。”我叹息,打消开药膳坊的念头。
廖泽说:“先把咖啡厅弄起来再想别的。”
“也对。”我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得一样一样脚踏实地的干。
回到家后,张越爷爷给任酮来了电话,改明天去见张越的时间。原本定的是明天早上九点去见张越,这回时间改成下午两点。
他没说为什么改时间,但估计和李家那边有关系,很可能李家那边阻止张越被探视。
“上午我们去查资料?”我问任酮。
“不用。”任酮摇头,“张越过去那些经历,对案子没有任何帮助,我们不需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廖泽赞同任酮的话,将右腿撩到左腿上,翘起二郎腿,摇晃着脚,“我们先休息,一切等见到张越再说。”
半夜下起大雨,电闪雷鸣。
雷轰隆轰隆的,像是有军队在云彩上练兵打仗似的,声音沉重而又响亮。
我被雷声给惊醒了,心脏砰砰砰乱跳,一直安稳不下来。
以前我不怕打雷,觉得打雷就是个自然现象。可今儿我有点儿奇怪,我的心脏很奇怪,被雷声惊的一劲儿跳,特别慌,有种天上这些雷是来劈我的错觉。
任酮被我翻身的声音吵醒,沙哑着嗓子含含糊糊的问我:“怕打雷?”
我摇摇头,“不怕。”紧接着,我又点点头,朝任酮身上使劲贴紧,“今天有点儿怕。可能是因为今天雷声太大了,把我惊醒了,所以有点儿怕。”
“把腿伸进来。”任酮抬起右腿,让我将两条腿伸进他两腿之间。等我伸好了,他放下右腿,将我两条腿夹住。
这个姿势,让我有种全身每一处都被他包裹住的感觉,非常安全,非常温暖。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才停了下来。雨停了,雪却落了下来,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被风卷着,遍地狂扫,像是从天而降的蝗虫军队,在人间横征暴敛。
我们几个窝在三楼客厅,享受着屋内的温热,感慨窗外天气的恶劣。
廖泽惬意的喝了口咖啡,舒服的叹口气,“这天气,真够怪的。大冬天的下雷阵雨,下完雨就下大雪。雨水在街上冻成冰,车子根本没法走,准得打滑。今儿交警和医生们可有的忙活了。”
“一会儿你们开车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路峰叮嘱我们。
廖泽拍拍膝盖,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我就算在冰上开个蹦蹦车,也不会出事儿。我以前外号叫什么,你们知道么?车神,车中之神。”
“吹吧。”我用眼角余光斜瞅着他,完全不信他的话。
廖泽“嘿”了一声,“一会儿出去,我给你表演几招,你就明白了。”
“别,我想活到一百岁。”我阻止廖泽。
任酮将手放到我后脖子上,安抚性的轻轻抚摸着。他这动作有点儿像是给猫顺毛,但是很舒服,我很喜欢。
我们出门的时候,雪已经不下了。
脚下一步一打滑,就像是走在滑冰场上似的,即使我穿着防滑的鞋子,也没多大用处。相对比我的打滑,任酮和廖泽就稳定多了。
任酮走的很稳,但膝盖抬的高度比平时低,在冰上如履平地。
廖泽走的也很稳。他和任酮用的办法不一样,他是大撇外八字,和卓别林似的,一歪一歪的朝前走,脚下也不打滑。
我想学学他们两个,但是学了皮肤,学不了精髓,根本掌控不了中心。外撇着八字小抬着膝盖,我弓着腰小心翼翼朝前迈步,终于来到了车边。
意外在车边发生。
我右脚打滑,左脚外八字的厉害没有办法即刻调整,中心丢失,重重倒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任酮过来将我抱起来,拍干净我后面粘着的雪,将我送进了车后座。
廖泽幸灾乐祸的笑着,说我刚才摔倒的模样,太像四脚朝天的乌龟了。他还着重点出,我之所以像翻盖乌龟,是因为我的四个小短腿儿。
他将我的两个胳膊,也分到了腿那一片儿。
我和廖泽争呛了一路,一直到车停下,我们才勉强停止了争呛。我有点儿生气,因为他一直说我像短腿儿乌龟。
他呲牙咧嘴,美了一路,直到下车,才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