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
随着,是朱允熥周围众人的惊呼声。
朱允熥的手臂亦是抬了起来。
然而阿鲁台的脚步,却始终都未能迈出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满脸愤怒的阿鲁台,脸上的表情在一点一点的转变着。
从愤怒慢慢的变作诧异和不解,还有一些不甘。
阿鲁台手中推着匕首,张着嘴,血水从他的嘴角流出。
而在他的身后。
原本还有几步距离的阿卜只俺,已经是贴在了阿鲁台的背后。
只见阿卜只俺一只手,穿过阿鲁台的肩膀按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抵着他的后背。
有血水,在两人之间滴落下来。
阿卜只俺满脸涨红,双眼充血,脸色狰狞。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握着匕首的手被血水浸泡,指缝之间变得黏糊糊的。
阿卜只俺的呼吸也开始变重了起来。
他贴着阿鲁台的耳边,沉声道:“父亲,您挡路了,您知道吗?
儿子不想再在草原上忍受苦寒,为何你要固执自己那不值钱的尊严?
我们连部落都准备抛弃了,为何眼下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是您逼我的,您若是踏出这一步,我们父子二人都会死在这里。现在,儿子会为你起一座坟茔,会替您去江南,过那不曾过过的好日子。”
嘶。
阿卜只俺收回按在阿鲁台胸口的手掌,轻轻的在其后背上推了一下。整个扎入阿鲁台后背的匕首,便撕扯着脊梁骨发出一阵低沉煞人的声音。
阿鲁台的身体在一点点的软下来,他的眼睛里生机在一点点的流逝。
他想要回头,想要问一问被自己认定将来要接手部落的儿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然而伴随着噗通一声,阿鲁台已经是向前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哗哗。
数名锦衣卫官兵,当即拔出绣春刀将阿卜只俺围了起来。
阿卜只俺低头看着倒在地上,后背整个儿被鲜血染湿的阿鲁台,眼角抽动了两下。
哐当。
他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嘭。
阿卜只俺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抱住双拳,抬头看向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朱允熥。
“罪臣之父,屡教不改,毫无悔过之意,在殿于罪臣。”
朱允熥眨了眨眼。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眼前倒在地上的阿鲁台,这位原本该是能与瓦剌部马哈木相互较量多年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他不由抬头看向跪在自己眼前的阿卜只俺。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最终的结果同样是归附投诚大明。
只是那是在阿鲁台被马哈木杀死之后,才带着部落归附大明的。而阿卜只俺的儿子,更是改名和勇,一直忠心大明,官至京军十二团营将领,爵至靖安伯。死后获谥武敏,追封靖安侯。
他竟然亲手杀了阿鲁台。
选择了以当下这种方式,也要归附大明。
高仰止等人脸色阴沉,眼神警惕,更是不时的看向沉默不语的朱允熥。
依照他们的观念。
似阿卜只俺这等敢于亲手弑父的人,朝廷是断然不能重用的。
中原的传统理教,是容不下这等人的。
只是,这些元人似乎也并不会讲究这些。
更不要说,这些人还有着那传统的弑父杀兄,霸占母嫂的习惯了。
朱允熥目光幽幽,声音低沉道:“阿卜只俺大义灭亲,此乃壮举,虽出乎孤之意料。但阿卜只俺……”
阿卜只俺会意,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下:“罪臣在。”
“你该知道,弑父的事情,在大明是不为理教所容的。”
阿卜只俺的眼底流过一丝紧张。
他语气沉重道:“罪臣只是做了最应该做的事情,罪臣任凭殿下发落处置。”
朱允熥眯起双眼:“阿卜只俺,你可否成婚?”
阿卜只俺一愣,却还是干脆的点了点头:“罪臣已成婚多年,并有数子数女。”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
半响之后,朱允熥手掌拍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他迈出脚步走向阿卜只俺。
在他身后的曹震立马上前,轻呼一声:“殿下。”
朱允熥回头看了曹震一眼,止住对方的话头,便继续走到了阿卜只俺面前。
“阿卜只俺,孤接受你率领部落归附大明的请求。但你还需要替孤在关外做些事情,孤也要看到你父亲的部落牧民,迁入关内。”
阿卜只俺连连点头。
甚至于,不用朱允熥提醒。
阿卜只俺便开口道:“罪臣会以父亲的名义,传信部落,要他们趁着这个冬天收拾行囊,有大雪遮蔽,刚好可以将部落迁移到边关附近。罪臣帐下的女人和孩子,也都会让人送入关内。”
朱允熥很满意对方的回答。
不需要自己过多的提点,他就知道应该做什么。
朱允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的女人不会有人动,你的孩子也会接受中原的教化。等你在关外为孤做好了事情,孤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阿卜只俺跪在地上,不住的叩拜着。
只要自己能活下来,能被大明接纳,那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候。
台下监斩的山西道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韦贲,已经是虎虎生风的走了过来。
“启禀殿下,今次山西道一应人犯,皆以处斩。”
韦贲虽然并未亲自动手,但浑身好似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朱允熥越过阿卜只俺,走到了台上边缘,双手兜在一起,看着已经开始被人收拾的校场。
“着令……”
正当朱允熥将要开口再行教令的时候,校场外却是有一队骑兵冲入辕门。
“报!”
“太孙!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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