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原山西道布政使司左参议,已斩!”
“报!原山西道按察使司佥事,已斩!”
“报!原山西道太原府知府,已斩!”
“……”
台前校场上,随着每一颗大好人头滚滚落地,便有官兵高声报名。
每一个斩字都落在阿鲁台和阿卜只俺父子二人的耳中。
阿鲁台低着头,目光不断的闪烁着。
中原人有句古话,乃是杀鸡儆猴。
今天校场上那些山西道的官员便是那只被杀的鸡,而自己就是被震慑的猴子。
阿鲁台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虎口发白。
阿卜只俺心中有些慌乱。
很显然,现在眼前这位大明皇太孙,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心中不免有些磋磨。
只是阿卜只俺不敢让眼前这位大明皇太孙等待太久。
阿卜只俺躬身颔首,模样极其恭敬道:“回禀殿下,那些人并非我们部落的……”
“但确实是你们鞑靼部的!”
高仰止在一旁沉声开口,脸色很是难看,看向阿卜只俺的眼神有些严厉。
景川侯曹震则当即威胁了起来:“高阁老此前方才说过,我大明律,凡涉谋逆、大逆之罪,不论主从,皆斩!”
有了高仰止和曹震一前一后铺垫。
朱允熥目光幽幽,靠在椅子上,缓缓的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注视着阿卜只俺,轻声道:“你们该知道,大明是叫规矩的地方。”
阿卜只俺脸色难看。
若是当真依照大明律,就算自己辩称昨夜在晋王府参与叛乱的人,不是他们部落的,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阿鲁台则已经好似快要被气炸了。
想自己在草原上,在部落里,是何等地位,又是何等的执掌杀伐。
偏生这一遭来了太原城,竟然会被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给处处打压。
始终没有说话的阿鲁台,终于沉声开口:“我等今日前来,是为投诚归附大明。若大明不计前嫌,我等愿携部落万户牧民,归附大明,听从大明皇帝陛下号令。”
说完之后,阿鲁台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朱允熥脸上只是露出一抹笑容。
他侧目看向一旁的高仰止:“孤有些记不太清,当初兀良哈三卫是有多少人归附我大明的?”
高仰止立马转过身,抱拳躬身道:“回禀殿下,当初兀良哈三卫有不下两万户牧民归附。”
朱允熥嗯了一声,转过头再次看向阿鲁台:“大明是仁慈的,向来都有大度量,海纳百川嘛。只不过,大明却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再经历第二次。”
曹震这时便在一旁嘀咕着:“区区万户,我大明东征瀛洲,尽除瀛洲族名。南征交趾、占城,收地千里,新民百万。”
这就是一副瞧不上阿鲁台部归附投诚大明。
阿鲁台心中顿时生出一团怒火,胸口更是憋得隐隐作痛。
他咬着牙道:“大明每年耗费无数钱粮,只为戍卫九边,不受鞑靼、瓦剌袭扰。中原人留不得草原,更不懂放牧,便是草原被大明犁庭扫穴,也需要有人为大明放牧。”
高仰止却是冷笑一声:“我大明河套一带百姓,常年放牧,可是娴熟的很。”
大明步步紧逼。
阿鲁台藏在袖中的双手,开始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既然大明瞧不上我等,我等这便离开中原。”
阿鲁台愤怒无比。
自己已经做出了无数的让步。
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带着部落为大明征战,为大明放牧。
可就是如此,眼前这些明人却似乎还是看不上自己。
若不是担心明人会突然暴起亮刀下死手,阿鲁台绝对会拂袖而去。
身着亲王服,双手都在一起的朱棡却是冷哼了一声:“大明的律法不容有失。”
嘭!
阿鲁台彻底怒了。
他直起身,猛的挥动衣袖,声音作响。
阿鲁台怒视着眼前的明人,愤怒道:“今日若是我等死在此处,来年开春之后,便是草原骑兵,马踏大明九边之日!你们明人如今要与瓦剌部商议互市,就是为了不出现两线作战的局面。
只要我们死在太原城,可汗定然会放下成见,与瓦剌部联合,尽出大军南下中原!”
朱允熥冷笑一声,目光直视阿鲁台:“若是孤用五十万担粮草,买下你们的命呢?”
为了应对和瓦剌部互市,以及明岁出兵关外,他早就让上林苑监和户部筹备五十万担粮草,发往边关。
只是说用这些粮草买下阿鲁台的命,倒是高看了对方,但却不失为打压对方的理由。
阿鲁台脸色一变。
他愤怒的踏出一步:“明人狡诈!有胆,今日便将我杀死!”
说完之后,阿鲁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转头看向身后的阿卜只俺:“阿卜,你的哀求,明人是不会同意的。今日,你我父子二人,便在此最后一次为长生天而战吧!”
阿鲁台双眼布满血丝,目光怒视着就在自己十步之内的朱允熥,只要自己一个健步,就能拼着自己挨刀的同时取其项上人头。
阿卜只俺则是脸色凝重,沉声道:“父亲冷静。且听太孙殿下希望我们做什么,才会接纳我们投诚归附。”
说完之后,阿卜只俺几乎是目光哀求的看着朱允熥,希望能听到这位眼下执掌整座太原城的大明皇太孙说一句话。
可是不等朱允熥开口。
阿鲁台已经是愤怒的低吼着:“阿卜只俺,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今日,你我父子便是要死在这里的!”
阿鲁台说完后开始转动着手中的匕首,目光死死的锁定着坐在椅子上的朱允熥。
阿卜只俺几乎是快要疯了。
他们和明人打了这么多年,又有兀良哈三卫归附之后再次反叛在前,他们这一次因为受困太原城才决定投诚归附大明。
明人自然会慎之又慎。
自己可不想死啊。
自己还要去那如同花花世界一般的江南之地,去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台前,校场上的报名声还在继续。
一颗颗人头接连不断的落地。
台上,气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似乎下一刻这里就会发生流血事件。
朱允熥始终都处之泰然,稳坐原位,不动如山。
而在他的袖中,手掌已经捏在了那柄随身短火铳上。
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又快又准。
只要阿鲁台再踏前一步,朱允熥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阿鲁台此刻全然无知。
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阿鲁台低吼一声,随后高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