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群臣激忿,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金銮殿的台阶上了。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他那双虎目扫视着底下的众人,一言不发,却让原本嘈杂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怒火,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只有先前那位奏本的大臣,依旧跪在中央,梗着脖子,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标儿,你怎么看?”
沉默了许久,朱元璋终于开口了,但他没有理会那位大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太子朱标。
朱标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听到父皇点名,他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父皇,儿臣以为,十弟此举虽有欠妥,但未必没有他的道理。”
“东瀛人虽是蛮夷,但若能教化他们,让他们学习我大明文化,心悦诚服,岂不是比刀兵相向更好?”
朱标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谨慎的味道。
他深知父皇的脾气,若是直接反驳,恐怕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再慢慢劝说。
果然,朱元璋听完朱标的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他沉吟了片刻,说道:
“标儿言之有理,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察。”
“这样吧,就派锦衣卫去一趟东瀛学堂,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朱元璋一声令下,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亲自领命,带了几个精干的手下,便服微行,直奔城外的东瀛学堂而去。
毛骧带着人扮作赶集的百姓,远远便瞧见那学堂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待走近了一看,却发现来往的全是些东瀛面孔的矮个子,一个个叽里呱啦说着些听不懂的话,倒像是把这大明朝的学堂,活生生搬到了他们东瀛国去。
毛骧心里暗自纳闷,却也不动声色,只带着人混进了学堂。
这学堂虽说是朱檀所办,但他这个十皇子却是个甩手掌柜的。
平日里除了偶尔过来转转,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自己的王府里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教书先生都是他从民间招募的。
据说是些落魄的读书人,也有些是游历四方的江湖术士。
总之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毛骧进了学堂,只见那些东瀛学生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课堂里。
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念书。
毛骧悄悄走到一间教室外,侧耳一听,却差点笑出声来。
只听得那先生摇头晃脑地念道:
“盖我华夏,乃礼仪之邦,文明之源。尔等东瀛,蛮夷之地,不沐王化,故而愚昧无知”
毛骧听得直皱眉,这哪里是什么儒家经典,分明是些不知从哪本书里抄来的胡言乱语!
这十皇子搞什么名堂,莫非真想教这些东瀛人造反不成?
毛骧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冲进了教室,将那先生和学生都控制了起来。
那先生吓得面如土色,双腿直打哆嗦,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为何要抓我?”
毛骧冷笑一声,道: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少要多问!”
说罢,便命人将那先生和几个学生都带回了诏狱。
毛骧回到宫中,将自己在东瀛学堂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眉头紧锁,沉吟了半晌,才问道:
“那先生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毛骧想了想,道:
“那先生倒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说!”
朱元璋不耐烦地喝道。
毛骧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只是那先生教的那些东西,似乎似乎并非是儒家经典,而是而是”
“是什么?”
“而是宣扬我华夏血脉高人一等,乃是天命所归,当统治万邦”
朱元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逆子!朕还当他真要教那些东瀛人造反,原来是在给朕玩这一出!”
毛骧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
“皇上,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止住笑,看了毛骧一眼,道:
“你有所不知,这逆子从小就鬼主意多,古灵精怪的。他这么做,看似是在宣扬什么华夏血脉高人一等,实际上是在变着法子地拍朕的马屁呢!”
毛骧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朱檀的用意。
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
“十皇子真是真是孝心可嘉啊!”
朱元璋笑骂道:
“这逆子,就是嘴甜!罢了,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就不跟他计较了。”
说罢,他长叹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就在这时,马皇后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看见长叹短吁的朱元璋,她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重八?”
朱元璋摇摇头,道:
“没什么,只是朕方才错怪了老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马皇后闻言,掩嘴一笑,道:
“重八,你也知道自己错怪了老十?这孩子,从小就心胸宽广,从不与人计较,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次办这个东瀛学堂,虽然有些胡闹,但出发点也是好的,想来也是为了替皇上您分忧。”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
“咱何尝不知老十的心思?只是这孩子,做事总是有些不着调,让咱怎么能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