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四天,大婚当日。
全城张灯结彩,皇宫、长公主府更是挂上了红绸,就连街道上也敲锣打鼓,似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欢乐的喜庆之中。
驿站内,楚熊一身大红的礼服,伫立在二楼的栏杆旁,凭栏远眺,遥望着蔚蓝的天空以及南归的大雁。
大雁飞的方向,那是属于楚国的方向。
“楚帝,时辰不早了。”礼官走到跟前,催促着楚熊。
楚熊的内心是挣扎的,是痛苦的。
他本是帝王,却被自己妹妹架空了权力,最后沦落到嫁给女人和亲的地步,这让他很是憋屈。
看着街上欢呼嬉笑的人群,也看着底下敲锣打鼓的队伍,总感觉他们是在嘲笑自己。
他恨不得,拔出剑,将他们全杀了。
但是他不敢,他怕死。
此刻,他想到了田无忌,那个拔出剑刺他的田无忌,那个口口声声说让他自裁的田无忌。
在他被刺过后,他养伤期间,田无忌还时不时来看望他,口中念念不忘地让他自裁以保帝王脸面。
他也想保留脸面,但是他不想死啊!
“楚帝,时候到了,不要让陛下和长公主久等。”礼官再次催促,语气带有一丝不耐烦。
楚熊看了礼官一眼,什么时候连一个礼官都敢对自己不敬。
他记得清楚,是谢琅坐上他的龙椅的那一天。
将思绪放空,性命与尊严,呵呵,楚熊自嘲一笑,下个楼,坐上了轿子。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性命。
另外一边,张河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明明是喜庆的声音,他只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吵闹。
他并未穿婚服,只穿着丞相的礼服,楚国尚红,故而礼服也是红的。
就在这时候,礼官闻礼推门而入。
“张丞相,时候到了。”
张河没有看他,他陷入在自己的沉思里,记得小时候,父亲是开书铺的,赚的不多但也不少,足够养活全家和供自己读书了。
却没想到遇见一县令,为了谋取他家的财产,罗织罪名将父亲送进大牢,最后他爹蒙冤而死,铺子也被县令夺取了。
他记得那一日,他爹没了,小吏冲到他家抢夺地契,她娘护着地契,就算被小吏殴打也不松手,最后地契护住了,他娘却死了。
他紧紧着抱着他娘的身体,感受着他娘的体温慢慢地流失,他死命地哭喊,最后只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从此便立下誓言,要铲除天底下所有的贪官污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选择了同流合污。
他的官位越来越高,他离他的誓言也越来越远。
最后,为了钱财,与北荒签订了割地求和的盟书。
“张丞相,你还不走吗?”
闻礼又在催促。
张河置之不理,走到书桌旁,将一张宣纸摊在桌上,拿起笔蘸了墨在上面写了起来。
笔落,拿起纸张,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看着房内的十几箱金银珠宝,笑了一声,将纸张交给了闻礼,然后对着闻礼以及闻礼身后的人深深一揖:“请把这封信递给我那远在楚国的妻子,这十几箱财产便作为你们的劳务费,多谢了。”
看准了放在架子上的宝剑,大步走过去,拔出长剑,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闻礼等人。
“尊严是挣来的,而不是求来的。”张河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四天前祁渊的话语,闭上双眼,利刃往脖子一划,顿时鲜血迸溅,染红了全身。
他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在意识弥留之处,喉咙微动,吐出了几个字:“终究是我偏离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