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被粉面铺子的伙计逮住,当街讨要馒头钱,如若不给就押去报官。
陈鬼脸自知理亏,当下又身无分文。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恰好瞧见了仇人何不鸣。
何不鸣见了陈鬼脸,心底更是不可思议。
只因他昨日在陈鬼脸肩头下了邪术秘法。
正是《造畜十一针》中的第七针“白日周公”和第八针“掩耳谛听”。
所谓“白日周公”,就是串联平日里的所看所闻,将其缝合起来,出现在其梦境之中。
如若无法看破梦境,自寻生路,只能被困在无穷的噩梦里,直至惊悸力竭而死。
至于“掩耳谛听”,此法更是阴邪,那便是如果有人能侥幸从噩梦中挣脱出来,鸹子精血制成的线头,也会转进耳朵中,捣碎耳膜,搅乱脑浆。
此二针一下,几乎是必死之局。
何不鸣吃惊疑惑,陈鬼脸到底是如何脱险。但见他因偷食馒头而被伙计缠上,仍是触碰迎圣城王法的死罪。当下喜笑颜开,走出人群上前观瞧。
正是:“纵使身有无穷技,囊中羞涩难称王。”
且说何不鸣来到近前,言语中满是戏谑道:“呦,这不是昨日敖帅府里的少年英雄吗?还记不记得本仙道了?”
“何仙道,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这个癞头小子偷了我家两个馒头,时逢大灾大难之年,偷粮可是重罪。”
伙计不依不饶,见城里有头有脸的方士来了,声调又高出几分。
何不鸣面露微笑,见陈鬼脸也不应答,继续嘲讽道:“不可能吧,小英雄,馒头当真是你偷的?”
陈鬼脸瞪圆了眼睛,怒视何不鸣,心中恨不得生刮了这厮为虫兄抵命。
可眼下被伙计纠缠,也是自己理亏在先,既无法发作,又无可奈何。
“小英雄,要不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求求本仙道。”
何不鸣微笑着从袖口掏出一枚银元,在陈鬼脸面前晃了又晃,继续道:“说不定,本仙道开心了,就会把馒头钱垫上,免得小英雄吃官司、挨枪子儿不是。”
陈鬼脸气得血气翻涌,咬牙切齿,心底暗道:“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小爷怎会委曲求全,向这厮乞求!”
想到此处,也不避讳,正要上前一步,将此事承担下来。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传出一人高声大喊:
“切莫污蔑好人!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馒头……是我偷的!”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吸引,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乞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这乞丐个子矮小,身高不足五尺,披着一身看不出原色和材质的衣裳,上面满是孔洞,做个渔网都绰绰有余。蓬头垢面邋遢相,脏的看不清样貌,只有一双眼眸子还算清澈,犹如点缀在黑空中的星月。
“乞丐,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要挨枪子儿的。”
何不鸣说完,还怕乞丐听不懂。于是伸手勾住三指,比划出手枪的模样。
乞丐闻言不为所动。
粉面铺子的伙计也有些恍惚,毕竟兹事体大,谁人能用自家性命来开玩笑。
于是松开陈鬼脸的手,来到乞丐面前来回打量。
乞丐抹了抹自己的脏脸,说道:“可看的清楚?就是我!”
伙计摸着下巴摇着头,一时间难以定夺。何不鸣见状,连忙将伙计拉到一旁,略带威胁的责问道:“你可瞧好了。”
“你你你……我我我……”伙计脑中混沌,不知所言。
陈鬼脸借机凑到乞丐面前,疑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
乞丐撩开脏乱的头发,轻声回应陈鬼脸:
“恩公无需多言,只因半个馒头,念念不忘。唯有伶仃贱命,来报恩公。”
陈鬼脸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正是自己施舍了半个馒头的乞丐。
不曾想乞丐如此仗义,危难之时竟舍命相助,虽身份低微贫贱,可此番胆识作为,较之英豪,又有何异。
陈鬼脸感激,却不能让乞丐白白为自己丢了性命,于是拱手抱拳道:
“万万不可……”
只是话还没说完,乞丐就径直冲向伙计,拉起他朝着官衙方向疾走。
何不鸣不知事情原委,一时间错愕在当场。
陈鬼脸正要上前拉住乞丐,就听中街远处,传来一阵阵军车汽笛的轰鸣声。
军车来的极快,眨眼间就开到近前。
只见前头开道的军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副官,整了整军帽,上前查看情况。
“为何聚集。”副官开口问询。
伙计见是官家,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扣题在青天大老爷做主,小人自当依律行事的话茬上。
没等副官决断,后面的军车中就探出一个油光锃亮的大脑袋,厉声呵斥道:
“元亨利贞,大吉之兆,你们懂不懂。就知道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此事从轻发落,莫要见了血光,影响老子大事!”
说话的正是迎圣城军阀头子,敖司令。
副官挺直了腰板,敬了一个军礼,利索的回了一句:“是。”
接着转身对着铺子伙计道:“没听大帅说吗?今日不宜见血光,况且只是几个馒头的小事,可从轻发落。你且将此贼押置府上,行三五军棍即可。”
伙计唯唯诺诺领命,不敢再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