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平就是自己摸不着头脑,所以叫来陈和安。
造反的罪他固然可以不计,最难判决的,是他勾结季国人,将李欢迟掳走。
陈和安来之前,他就与他谈过。
陈重光不太敢面对他,真可笑,造反都造了,却不敢看他。
他已经十四岁了,想他十四岁时,在谋划着推翻陈忠恕,从这方面来说,似乎两人身上的血脉还有一丝相像。
他看着陈重光,也想不到要说什么话。
说什么呢,他的孩子已经没了。李欢迟也差点丢了,这不是小孩子的玩闹。
“孤自觉没有对你不起。”半晌,他只能憋出这一句话。
时隔几年再见陈初平,陈重光也没觉得多陌生或者多怀念,他们平时见面的次数就不多,虽然在李欢迟回宫以后似乎变多了,但那也像他某种装出来的妥协。
他不喜欢李欢迟,因为在她面前,他无所不能的,强大的父亲就像个讨要糖吃的孩子,她不是占去了恭思皇后的位置,而是陈初平这个人,都是她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态度,全取决于那个人的认知想法。
如果这个人不存在就好了。
她没出现以前,父皇母后都在,陈初平虽然忙碌,虽然冷漠,但至少那是他自己。
“父皇……”陈重光看着自己的膝盖:“我与母后,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孤也不曾亏待过你们母子。”他有些恼火,一个个就会来诘问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得不到就要指责他,就要玉石俱焚。
他们又为他做过什么?
他暂时没杀陈重光,只是将他那下人在他面前活着开膛破肚,一点点折磨死,不让人给他水食,但让人一直看着他没死。
人的任性是有代价的。
他咬过舌,但他是没怎么吃过苦的人,也就咬出一个血印,廷尉的人还是给他戴上了防止自尽的器具。虽然有些妨碍进食,但看尸体的情况,和他的健康状况,想必是屈服了。
“孤,可以不杀他。”陈初平挑眼看着陈重光,似乎不用他动手,他已经有些疯癫了,只是这样就能疯,还不如他亲父。
陈和安松了一口气,但也明白谋逆大罪,叛国通敌,必不可能让他回归以前的生活了。
“但宫中疯子已经够多了,孤也不想再看到他。”
陈初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副模样,说实话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挺好笑的,哪怕恭思皇后的故旧再怎么巧舌如簧,那件事的执行人也是他,可现在他几乎可以说毫发无损,只是吓疯了,么。
这怎么够。
陈初平心底忽然涌起更多的恶意,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经疯了,再多肉体上的惩罚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陈和安看着兄长阴鸷的眼神,也有些难办。
既然他在这里,而非坟冢中的一抔枯骨,那四年前孔望宫的袭击出自谁手便一想而知。
那么由那场袭击导致的一系列灾难也应该归罪于陈重光头上。
尤其是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以及再次失去孩子的父母。
“马伯还活着。”陈和安忽然想起一个人。
陈初平从阴暗的思考中抽身,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