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谓阳。
凌阳便是在凌山南,凌水以北的地方。虽然不算什么名山,但古时也因地处两国之间成为过重要的军事要地。
立于凌山之巅遥望着凌水彼岸,决口的河堤已经起不到御水导流的作用,汹涌的河水冲刷出一片苍茫水域,淹没了农田村庄,将一切人类生活的痕迹都抹去,一并吞噬了无数的性命。
凌阳郡为凌阳公主封邑,而郡守则是当地望族郑氏之人。知晓御驾来此,凌阳郡守诚惶诚恐准备好了一应接驾的安排,可皇驾直接绕县而过,从西边一个尚存的渡口渡过凌河,驻扎在凌水以南的云谷山上。
云谷山顶,现是旄旆大纛,旌旗猎猎,自上而下俯瞰着被河水淹没的大地,昔日云谷郡离此不到十里地,因凌水决口,整个云谷之人尽数往西迁徙,此处水患连泛六郡,徙百姓逾十数万人众,影响不可谓不大。
“陛下慎思,虽潮头过去,但雨水绵绵,不知何时又会有大潮,水势凶猛,恐生不测。”云谷郡守张平一身官服尽是泥泞,因为多日无休,身体疲乏过度,微微颤抖着跪在陈初平面前劝道。
从雨季开始时,比往年更多的雨水便让云谷郡守心中蒙上一层阴霾,虽然朝中也派了治河的官吏前来修堤,但在阴雨连绵将近半月后,他在郡丞和郡尉不解的目光中制定了完善的迁徙计划并告知百姓,是以此次河决所害虽然云谷郡首当其冲,但云谷百姓伤亡是六郡中最小。
陈初平指着涉着水往决口河堤去的人影:“既恐生变,何不速塞决口,孤不用你们那么多人陪着。”
云谷郡大小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这位皇帝的脾性。
他来得突然,虽然听说皇帝连夜赶往凌阳决口督查塞河的消息,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停在凌阳隔岸观水,却没想到他直奔决口而来。
当然,一同来的还有五千禁军,而且听说之前调在几处筑堤修坝的中军元帅罗列也率领了一万大军将至凌河。
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寻常一辈子都未必能得见皇帝一面,所以比起京官,要陪着更多小心。可看陈初平那模样,却和传闻中的暴虐无道,滥杀无辜不同。
他甫一至此,便遣散了禁军去到河上,帮着各处堵塞决口,自己身边只剩了数十人,指挥调度简洁有效,确实是帮了大忙。
张平先前听说他绕过凌阳来了云谷,心中一沉,云谷为凌河首害,虽然百姓伤亡不大,但城池被淹,实在腾不出手来接待圣驾。
年轻劳力已经尽数投于筑堤塞河,没日没夜地抢修了数日。后方还有行动力的则是箪食壶浆送于堤上。即使是这样,河堤的修复也还差了很远,绵绵的雨水不绝,潮汛还没有过去,下一次涨水来时,若是还没塞上决口,便是他们这些人的死期!
正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皇帝的大驾光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还好他没顾着那么多排场。
张平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抽了一下,下定决心磕了响亮的三个头:“事急从权,臣接驾不周之罪,还请容后裁定。”
“去吧。”陈初平挥挥手。
张平起身率领云谷一应官员离开,只留下协助百姓撤退时伤了腿不便行动的郡丞韩叔韦侍奉皇帝。
“只留叔韦会不会……”一旁的郡尉尤有些不安。
“无妨。”张平摆手,若是在这耽搁了时间塞不上决口,等下次潮头来了谁也别想活,若是能解决面前的危险,那他功过相抵也不是不行。
注意到张平离开前的视线,李欢迟心虚地整了整陈初平的衣领。
他脖子上明显的一圈牙印,深衣交领根本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