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传说里河水呈血黄色,里面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遍布,腥风扑面。
此时三方似乎都动了真火。
你来我往间,一片混杂。
时而牛头马面与黑白无常相互搏杀,时而四鬼联袂杀至蚩尤,时而牛头马面兵器相交,又默不作声一触就收。
但都一个目的,欲将罗夏带走。
苍穹之巅,一片幽深。
白无常蹙眉,脸白如纸。
“黑哥。”
黑无常刚挡下蚩尤一击,余光扫视,发觉白无常异样。手中哭丧棒一个横扫,猛地抓住白无常抽身后退。
两鬼一退,交战三方似有默契般,都停了手。
蚩尤目露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面嘲讽道:“都说我们兄弟与黑白无常齐名,我看未必。这才大半日功夫,你看白无常那脸色,白中带青,怕是神躯不稳,就要身死道消了。”
牛头瞥了一眼他:“你身上大小伤痕无数,就别说别个是非了。”
马面吃惊回头,不可置信道:“我说那白无常,你扯我干嘛?”
牛头捋了捋自己的牛角,上面被蚩尤所伤,没有理会马面。而是朝着黑白无常道:“你二者所辖勾魂接引之事,我们兄弟负责巡逻之责,位属阴帅,本来相安无事。不过,这人我们要定了。此前小打小闹,也分不出个什么真章。此乃我香火分身,也不可久留。如若接下我们兄弟这招,我们也不与你们纠缠,转身就走。”
他话音落,便与不情不愿的马面说了一声:“若是得手,再论其他。”
马面闻听此言,脸色好转。
两鬼念念有词,阴风阵阵而来,卷席之下,竟有鬼哭私语之声。
黑白无常神色大变,对视一眼,瞬息来到罗夏身侧,勾动哭丧棒起了勾魂结界。
蚩尤犹疑片刻,却没有退。
随着牛头马面快速念动,他二者无论身躯还是枪矛都快速凝结了一团阴气,阴气浓郁,似可以搅动风云。
与白无常所聚阴气不同,他们阴气之中,竟然透着呢喃梵音。
两者声音渐大,罗夏只听到他们最后一句:“凡听我言者,见我身者,皆有罪恶,不入我狱者,权柄镇杀。”
无形中,似有一道无法言说的恐怖之力,自虚无中落下。
罗夏深受其威势所压迫,冥冥之中,有道力量牢牢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白无常本就虚弱,与黑无常所设勾魂结界甫一接触那股阴气,顿时嘴里不由自主的吐出了一道烟雾。
自牛头马面这招无差别攻击出,在场之众,纷纷被一股无形之力所缚。
“镇狱权柄!”
牛头马面面露凶狠,手中所持枪矛凝结一团阴气,朝着两鬼一神而来。
黑无常咬牙抵抗,可那镇狱权柄却牢牢限制了他,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眼看枪尖已至面门,却无计可施。
若这裹挟着阴气的枪尖戳入他的脑门,怕是即刻就会让他魂飞魄散。
他们同为地府鬼神,自然知晓彼此手段。
这镇狱权柄,下可镇幽魂鬼众,上可镇同阶鬼神。
不过时间有长短,镇狱权柄于同阶鬼神而言,可镇三息。
三息看似极短,却是站在原地任由牛头马面施为。这足以让他们丢掉性命,那裹挟着阴气的枪矛可是取其性命所在。
第一息,牛头马面分别朝着蚩尤和勾魂结界而来,勾魂结界破碎,白无常受创更加严重。蚩尤虽有防备,也以损耗大斧为前提,硬扛下了第一击。
第二息,结界已碎,枪矛之芒直取黑白无常和蚩尤眉心。白无常神色委顿,但被束缚,摇摇欲坠的身体,无法倒下。黑无常面黑如漆,身周凝结了一道阴气,化为他的模样,堪堪抵住。蚩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躯之中分化了一道分身,竟以分身挡下了一击。
第三息,牛头马面所聚之阴气已用尽,却有一道橙黄如金的光芒夹杂着污秽邪祟之气,激射而来。
这道金芒看似比阴气纯正,却让黑白无常如临大敌。
佛光!
地府之鬼神,最是畏惧佛光。
佛光似乎专为克制地府众鬼而生,沾染一点就会令鬼神神躯大损。若是任由它攻击致命之处,必定魂魄俱消。
而那佛光中夹杂的污秽之气,便是幽冥之气。
佛于人间极西之地而立,经由地藏王入地府宣扬,一应众生,生来平等,所有罪恶,皆归吾身。无论善恶,皆可西去。大凶大恶之徒,也可入佛国。
如此做法,虽然为西方之地纳入了许多生灵。却也为地府规则埋下了祸端。长期以往,于魂魄之中滋生的邪恶,没有十八层地狱净化,反而汇聚一地,成污秽邪祟之地,名为幽冥。
罗刹生于幽冥,他们天生邪恶,吸幽冥阴气而生,算是地府之众,有地府鬼神之权柄。不入轮回,不显于世。
那最为污秽邪恶之气,鬼神天神但凡沾染了一点,就会让其毙命,魂魄意志全消。
没想到这第三息,牛头马面竟然以佛光裹挟幽冥之气。
看来是真的起了必杀之心。
眼看攻击已至,千钧一发之时,白无常口中猛得吐出了一团烟雾,不过与此前不同,这烟雾之中裹挟了一物。
那物在空中阴风飘展,竟然是一个面小小的旗子。
旗身通体漆黑,上有一个烫金小字——山
自这小旗子一出,牛头马面所用镇狱权柄,和那污秽邪祟之气,便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唯独那佛光激射。
黑无常顿时执起哭丧棒,再度以一己之力,升起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佛光受阻于屏障,黑白无常算是保下了性命。
而那头的蚩尤,佛光于他并没有多大侵害,他只皱眉捏拳将其击散。
方才若不是白无常祭出小旗,让污秽之气幽冥之力消散,此刻他的分身聚合体,怕是已经全部消散。
牛头马面真真阴损!
想到此处,他眉宇杀气愈重。
牛头马面乍见那小旗,惊得语无伦次:“这,这是……山字令旗,你为何……为何会在你手中?”
“难怪那人能入忘川,原来是你……你竟然以山之令……”
“不可能!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白无常气息全乱,身周竟如同有丝丝烟雾弥散,又被无形之力将其纳入身躯,如此反复。
他冷冷道:“此人是我请来的朋友,谁也别想对她做什么,若有谁一意孤行,我不介意拼着神躯尽散,也要行使生死权柄。”
罗夏震惊的看着他,忽然心里生出无尽的感动。
此前有爷爷奶奶外婆还有言欢,也是这般站在她身前,为她护持,为保她性命,不惜以身犯险。
如今又有白无常!
若真能达到神海之境,她必定报答白无常,哪怕身体里住着无数厉鬼。
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若不是自己贪心,想要多多吸收一些应对将来,也不至于等来了牛头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