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锋:“没想到罗统领竟然是三皇子的人。”
罗茂:“都是为求一个活路罢了。”
程锋:“三皇子就是罗统领心仪的良木?”
罗茂:“程副参领还有更好的选择?”
晴空万里,一簇簇的白云被风推着前进,已经让烈日晒得炙热的地面迎来了一阵久违的清凉。
程锋点到为止:“道不同不相为谋。”
罗茂哈哈大笑:“夏随侯已经老了,任谁看,都知道他是一颗弃子。如今看似是你依附着夏随侯府,但日后指不定是夏随侯府攀附于你。程锋,总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行啊。”
程锋眼中闪过暗芒,他玩味地勾唇一笑:“罗统领倒是把我看透了。不过人生在世,活得太清醒可不是好事。宫墙深似海,官场浪滔天,我以为糊涂些不是坏事。”
他点了点衣裳下的名单:“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当作这份名单就是真正的名单,不会做多余的事,也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罗茂满意地笑起来:“清醒或者糊涂都不重要,识趣便能走得长远,程副参领就是个识趣的人啊。”
程锋颔首:“先行一步,告辞。”
遮挡日光的云团又被风推着背离了骄阳,程锋顶着烈日来到刑部,衣领处有一圈深色的汗痕。
沈裕不在刑部,程锋将手谕放在沈裕卓上,给他留了一封口信便走了。
“主子?”卓四季见天色还早,问程锋:“可要回侯府?”
程锋心里计划着另一件事,他摇头,“去程宅。”
卓四季一怔:“可是公子不是说……”
“下次再带他。”
“是。”卓四季不再多问,驱赶马车低调地来到程宅后门。
看守程宅的是从北边退下来的老兵,看门的老头虽然半瞎,但很是机警。
他一瘸一拐地将马车引进门内,见车里只有程锋,还有些失望:“不是说郡君也来么?主子莫不是怕我们这帮老家伙吓着郡君?”
程锋笑着摇头:“他胆子大着呢。李叔,你们可有什么新发现?”
李叔遗憾道:“没有,我们就差掘地三尺了,但宅子里既没有暗道,也没有找到那两个图纹。”
程锋皱眉思索,而后道:“李叔去歇着吧,卓四季陪我走走。”
两人齐声应是。
程锋顺着檐廊往里,跨过几道垂花门,又绕过各个院子,在后花园里走了一圈。
他一边走着,一边沉思,回过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母亲的院落。
虽然程茴只是庶女,但程海箐做到了一视同仁,即使程茴出嫁了,也保留着她的闺阁。
程锋每回跟着母亲回程家时,没少在这里留宿。
木门“吱”一声敞开,骤然被扬起的尘土四处飞散,门后的小院没有想象中的宽敞,记忆里萦绕不绝的花香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味道。
“……”
程锋站在年久失修的秋千旁边,往事像随风飘荡的蒲公英呼啦啦腾起,他想起自己有一回从秋千上摔下来,头上磕了一个大包,母亲听到动静撇下手头的事匆匆跑来,将他从地上抱起,查看伤势后松了口气,说:“只是磕了一下罢了,你忍一忍。”
他记得自己当时似乎捂着脑袋说:“娘,抹药。”
母亲把伤药拿出来放在桌上,却不用,而是说:“你先忍一忍,实在忍不住了,再抹药。”
他不解:“为什么?”
“这点小痛都忍不了,你以后该怎么办?”母亲回答他,“你往后的命运只会越来越苦,从现在就开始忍吧,这都是你该受的。”
对年幼的程锋来说,他偶尔会想,母亲是不是讨厌他。但他摔倒了母亲会着急,他生病了母亲也会伤心,可不论他多难受,母亲都会让他先忍一忍。
忍耐和隐藏成了他必做的功课,但母亲犹觉得不够,她要他把“忍”和“藏”刻进骨子里。
“这是你的活路,唯一的活路。”母亲这样说道。
光阴荏苒,如今他回忆母亲的面容,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或许是因为他很少抬头看母亲的缘故,但唯独那些训斥的话,字字句句都回荡在耳旁,驱不散也忘不掉。
“……启禀主子,属下无任何发现。”卓四季走到秋千旁,打断了程锋飞远的思绪。
程锋回过神,“那走吧,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有些想宋羊。
这多年的人生,只有宋羊告诉他不用隐忍,也只有宋羊会宽容地接受他的所有悲喜。
他选择自己先来一趟,大概是怕自己在宋羊面前露出难过的表情吧。
程锋抬手摸摸脸,有时候他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宋羊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像住在他心里似的,真神奇。
第二日,程锋进宫见旼帝。
旼帝有些惊讶,昨天才把案子交给程锋,今天就有结果了?
他心一紧,程锋不会又直接抄了谁的家吧?
“微臣程锋,参见皇上。”
“平身。说吧。”
程锋起身,“微臣有些好东西要献给皇上。”
“好东西?”旼帝迷惑,不解程锋的来意。“呈上来。”
外头的太监捧着十来个精致的食盒鱼贯而入。
“这是?”
“回皇上,郡君要在京中开一家膳楼,名为《欢乐颂》,请的主厨是两位从番邦来的异乡人,菜色新颖少见,口味更佳,郡君和微臣便想让皇上也尝尝,是臣子们的一片心意。”
原来是这样。旼帝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别的,他捧场地打开一个食盒看了一眼,里头是一张上头铺着肉、蔬菜和水果的大饼,颜色斑斓,让人食欲大开。
但旼帝说:“朕的书房可不是吃东西的地方。”他挥挥手,太监们又有序地捧着食盒出去了。
“你还有别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