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一开始以为自己成功引诱了程锋,但逃出一段距离后,他就发现他错了。
程锋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而一旦他拉开距离,程锋的箭便准确地追到他脚边,这么一看,倒像是自己被程锋溜着玩!
绝色越想越气,险些憋出暗伤。
再奔出百米,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绝色放缓脚步,疑惑地转过头,曲折的长街上只有他一个人。
这条街很窄,只能容纳两辆马车并驾而行,狭长、不笔直,偶尔几处突出的建筑物会遮挡视野,这就形成了一个埋伏的绝佳场所。但现在,绝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手下信号。
眼眸一阖,再睁开,绝色有了主意。
他在原地站定,一手抓着弓,嚣张地扬声挑衅:“绝色诚心相邀,望程公子赏脸,与绝色坐下一叙。程公子何必畏畏缩缩?绝色又不会吃了程公子。”
他说完,还娇笑了两声。
一身红衣,衬得他犹如花中芍药般美艳动人,精致的五官确实担得起“绝色”二字。美人向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绝色不属于这一类。他常常微微侧着脸、低着头,用一种斜向上的角度看别人,弱质女子做这样的表情倒是楚楚可怜,但绝色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的眼神里没有无辜软弱,只有毫不遮掩的凌厉和算计。
程锋从暗处看到这个快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偏要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他很想立刻回家看一看宋羊,洗洗眼睛。
“程公子还不打算现身吗?”绝色顺着颈边的一条辫子,“绝色真心相邀,该怎么做才能让程公子相信绝色的诚心呢?”
他把红弓放到地上,箭筒也解下,甚至扯开外衣,敞露出无武装的状态,“程公子?”
“......”无人应答,都说媚眼抛给瞎子看,绝色甚至不知道“瞎子”还在不在。
难道程锋发现可能有陷阱就跑了?那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看来想邀程公子,还得多找几个孩子才行呢。”绝色语气平淡地说出毫无人性的话,“程公子今日既然无空应邀,那咱们改日再见。”
绝色说完,又等了数秒。窄街空荡,只有窄街以外的地方传来扬城混乱的声音,绝色抄起自己的弓便要离开,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就算程锋还藏在暗处,程锋的那些手下也该围过来了,到时候两方相搏,他布下的陷阱还有什么意义?
可程锋怎么轻易让他走?
一支利箭闪电般袭向绝色,眼看着就要射中绝色的后心,绝色的身形忽然又是诡异地一扭,像没有筋骨的面条,滑溜溜地躲开了箭。
绝色顺势旋身,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箭头直指方才那箭发出的窗口。
红尾羽箭力道巨大,扯烂了整扇窗户,但窗口后空无一人。
此时又一支箭朝绝色背后袭去。
这两只箭发出的地方一东一西,绝色可不会傻到以为程锋在短短的时间里从一幢楼跑到了另一幢楼。
咒骂一声,绝色用食指抵住嘴唇,发出悠长的指哨,然后闪身躲进了一间铺子里。
“别让他跑了!”程锋看出绝色的意图,立即将人手分成两部分,“卓四季攻入!舒沛围堵!荒嬉堂的一个不能放过!”
“属下领命!”
卓四季一开始担心店铺内有普通百姓,颇为束手束脚,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间无人的铺子,角落的灰尘厚厚一层,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退路。他率人翻遍铺子,在深处发现一间库房,库房里头有一扇门,门打开,是一条小道,通往一条宽敞的大街,此时街上乱成一团,绝色早已不见踪影。
“该死的!”卓四季窝火不已,回去跟程锋汇报时都脸上无光。
舒沛倒是抓到两个荒嬉堂成员,只是这两人见状不妙,咬碎牙里的毒药自尽了。由此可见,这群人不是什么江湖流派,而是有死律的组织。
连着两次被绝色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程锋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冷声下令:“回去。”
他翻身上马,一颗小石子打来,没打到程锋,落在了地上,嘀哩哒啷地滚了两圈。
程锋偏头看去,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灾民。他躲在一家当铺里,透过窗户死死盯着他们,小脸满是愤怒,见程锋看过来,孩子瑟缩了一下,很快一只脏兮兮的大手把孩子拉回去,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了程锋一群人一眼,“啪”地关上了窗户。
程锋不跟孩子一般见识,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走。”
“幺儿!你这是做什么!”李奇又惊又怕,教训孩子道:“你不要命了?!”
“韩令哥哥说,骑大马的都是坏人。”孩子虽然稚气,声音弱小,却清晰坚定地表达一个意思:“我也要帮爹爹打坏人。”
李奇不知怎么跟孩子解释刚刚那伙人不像官差,他只能摸摸孩子的头,“我幺儿真懂事。”
孩子抓着小石子,开心地笑了,纯净的眼睛似有星光。跟孩子的天真比起来,大人则忧愁得多。
李奇叹了口气,“大复啊,你说这事怎么就这样了呢?”
李大复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转,嘴里叨咕着:“疯了、疯了,都疯了......”让柳玕协助进城的是他们,带所有灾民进城的也是他们,但他们可没有让灾民在城里肆意抢掠啊!
第一场大火燃起来时,李大复和李奇都傻了。
“咱们怎么办啊......”李奇眼中含泪,外头那些官差在抓人,一旦被抓到,下场可想而知。可怜他的幺儿,什么都不懂......
“再等等吧,等韩秀才回来,看看他怎么说......”李大复长长地叹了口气。
被惦记着的韩令其实就在不远处,坐在客栈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程锋。
“没成?”当绝色狼狈地走进来,韩令嗤笑一声,“就说你不行,你还不信。”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绝色没好气道。看着程锋身后多出来的十来个穿着统一蓝色劲装的人,绝色凝声道:“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镖局,竟然有这般实力,更没想到呈胜镖局的幕后老板原来这么年轻,武功高强。”
韩令扫他一眼,奚落道:“这是又看上了?”
“怎么可能?”绝色用小拇指把头发勾到耳后,“我的心只属于那位大人。”
韩令不置可否,“给大人去个信吧,这个程锋,不容小觑。”他说完站起来往外走。他立在门边,身形比门板还不如,风一吹就倒似的。
绝色抬眼看他,“我今晚就走了,你还要接着玩?”
“扬城还不够乱,”韩令走出去,声音慢慢小了:“等我玩够了就走......”
程锋回到县令府时,太阳已经偏西。
天边是橙色的,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程锋站在檐下,随手解下披风交给玉珠,随口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这个“他”除了宋羊不会有别人,玉珠恭敬道:“公子巳时半醒来,中午在侯爷那用的饭,饭后与侯夫人在后花园散步,回来见过卓夏,就再没出房门。”
“见了卓夏?”程锋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他叫来卓夏问清情况后,蹙着眉急忙进屋:“宋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