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面脂,程锋陆续送了梳子、簪子、画笔,每天都有小惊喜,宋羊敏锐地意识到,程锋的转变是从那个雨天开始的。
晚上,宋羊洗漱完,用面脂把自己抹得香香的,然后倚在床榻上打络子。
“络子”就是“绳结”的意思,在服饰上有很多用处,也属于女红里的一门必修课。
下午的时候,宋羊偶然看见宝珠在打络子,宝珠不愧是专门负责服饰的丫鬟,几根普普通通的绳子在她手里千变万化。宋羊当时感兴趣地问了几句,宝珠向他介绍络子的花式,什么“一柱香”、“朝天凳”,还有“连环、梅花、柳叶”,宝珠说这些只是基础呢,把这些图案组合起来,还能做出更复杂更好看的东西。
宋羊再一次惊叹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想到后世渐渐凋零的手艺,不禁有些惋惜。他向宝珠讨了几根绳子,又请教了一番,还真让他玩出了点儿花样来。
程锋回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心上人慵懒地斜靠在硬枕上,专注地垂着头,绳子在他手中翻飞,一双巧手也像蝴蝶般翩翩飞舞,暖色的烛火柔和了心上人的眉眼,侧对着他的一截脖颈犹如温润的白玉。
这一幕莫名让程锋体会到了“家”的温馨,他静静地看着,不忍心打扰。
宋羊早就发现程锋了,疑惑地抬起头,“站在那儿做什么?”
程锋弯唇一笑,朝他走近。
都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君子”,程锋一直没忘记中秋那夜换上新衣的宋羊,纵使那夜无月,宋羊的惊艳也比得上月出层云的清辉了。而灯下看宋羊,又另有一番滋味。
程锋坐到宋羊身边,搂住他,“在打什么的络子?”
“你那件墨花的袍子上的系衣带不是勾坏了嘛。”宋羊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身上,抬手给他看自己刚打的络子,“就是我弄的太丑了,唉。”
宋羊似真似假地叹气,程锋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认认真真夸赞道:“不丑,好看。”
“真的?”宋羊眉眼弯弯,他手里的络子是最最基础的款式,三根绳子交叠穿插,跟女孩子的麻花辫似的,因为他的力道时紧时松,编出来的络子没有那么齐整,不丑是不丑,好看就未必了。
“真的。”
“你喜欢?”
“喜欢。”
“那怎么办啊。”宋羊从硬枕下摸出一根花式繁复些的络子,“我本来想用这个的,但你居然更中意这个。”
宋羊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俏皮地眨眨眼,把三股绳的络子递过去,“那好吧,给。”
“……”程锋看向另一根络子,浅淡的青色,很是低调,上头还缀了两颗圆润的玉石,第一眼他就觉得合心意。
程锋默默握住这根络子。
宋羊挑挑眉:“干嘛?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你怎么这么贪心?”
“你打的络子不给我,还想给谁?”程锋反问。
宋羊莫名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一点委屈,立即放手:“都是你的。”
程锋明显地高兴了。只是一段络子,程锋却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这可是你第一次打络子。”
他如此喜欢,倒让宋羊心疼起来,只有要求低的人,才会这么容易满足吧。宋羊抬手搂住程锋的脖子,抱着他道:“以后你每件衣裳上的络子我都给你做。”
程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挑挑眉,陈无疾说“可以对夫郎装可怜”的意思,他似乎明白了。
程锋试探着问:“只有衣服吗?扇坠、剑穗、玉佩呢?”
宋羊一听,他这得打多少啊?!但程锋“可怜巴巴”地说他只是太高兴了,随便问的,宋羊就心软得不行,叠声答应:“行行行,都给你弄。”
程锋高兴地在宋家肩膀上蹭了几下,宋羊顿时有种养了大型犬的错觉。
本来男人和双儿就有体型上的差距,宋羊的这个身体先天营养不良,更是比程锋小整整一圈,所以程锋尤其喜欢把宋羊圈在怀里。宋羊也喜欢跟程锋拥抱,但意识到他们的体型差后,他常常有种小奶猫和阿拉斯加犬的即视感。
抽抽嘴角,宋羊心想他才不是小奶猫呢。
霸气地撑着程锋的胸膛直起腰,宋羊给了程锋一个有力道的吻。
隔天,所有人都能看到程锋的嘴角磕破了。迎着陈无疾的挤眉弄眼,程锋淡定喝茶。
“咳咳,程锋啊,你的嘴角怎么破了啊?”陈无疾见程锋不理他,故意问。
程锋四两拨千斤,回道:“你没夫郎吗?居然这都不明白。”
陈无疾一哽,莫名觉得撑是怎么回事。“你春风得意了,宋家那边可惨着呢。”
程锋轻轻吹动茶面上的浮沫,“区区宋家罢了。”
这边厢程锋与陈无疾提到宋家,宋羊也在听梅冬和陈牛儿说宋家的八卦。
“……宋赵氏居然跟人跑了!真是叫人惊掉下巴!”
宋羊伸手托住陈牛儿的下巴,陈牛儿还愣了下:“怎么?”
“你不是惊掉下巴了吗。”宋羊笑着道。
陈牛儿恍然,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梅冬毕竟是村长的儿夫郎,知道得多一些:“听说是跟隔壁村的男人跑了的,姓张,还是个童生呢!不过我夫君说了,这个张童生品行极差,当初也和我夫君在同一个书院上学,后来被夫子赶出来了,因为、因为……”梅冬红了红脸,压低声音:“因为喝花酒,没钱付,被花楼的人剥光了扔到大街上。”
宋羊露出“辣眼睛”的表情,陈牛儿则疑惑:“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童生,怎么会看上宋赵氏呢?”
梅冬摇脑袋说想不通,宋羊则默默不语。
那日宋赵氏从宋羊这得了一百两,回去后便遇到了故意等着她的张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