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战且退,其实也是游击战的一种,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想以少胜多,不一定要破釜沉舟,关键是心态和战术。
山匪的优势是占据了天时和地利,但劣势是“人和”。一共就六百个山匪,死一个少一个,那不妨慢慢地、一口一口咬下来。
程锋给赵锦润定了个标准:剿掉五十个山匪就行。
三百人,捉住五十个山匪难道不是绰绰有余?
赵锦润一拍桌子,斗志昂扬地站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去剿匪。
“先吃饭先吃饭,”宋羊拉着他坐下,“要淡定一点。”
赵锦润看看气定神闲的程锋,又看了看更在乎午饭的宋羊,默默反省一下自己,默念着“喜怒不形于色”,重新端起庆远侯世子的架子,“赵津,还不摆饭?”
等饭摆上来,赵锦润又想起上书朝廷的事,“那我还要不要给父亲送信?”
宋羊知道徐巧的事关系着庞令琨,就算请兵剿匪,事情也不会太顺利。见程锋不打算说什么,宋羊便道:“你离京这么久,又偷偷跑来霁州,给你父亲写信报个平安是应该的,至于剿匪的事,你可以隐晦地提一提,如果成功了,到时候给你父亲一个惊喜?”
“嗯嗯!”赵锦润没有多想,直接同意了。
饭后,赵锦润等不及去跟徐巧商定出兵的时间,宋羊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难得有些心虚:“庆远侯如果知道我们坑他儿子去剿匪,会生气吧?”
“不会。”
“为什么?”
宋羊疑惑,他推着程锋的轮椅回屋,程锋却说吃完不活动实在难受,于是程锋倚着宋羊,用单腿蹦,两人在屋子里“散步”。
“庆远侯府三代单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赵锦润是唯一的男丁。”
“嗯呢,记得。”
“当年第一位庆远侯是镇滇大将军,军功赫赫,才被赐了侯位,如今的庆远侯早年也上过战场,只是很快因伤退下火线。当时老侯爷担心香火断了,便不再让小侯爷上战场,现在的赵锦润与当年的情况几乎如出一辙,所以庆远侯府已经远远不如当年,前景都岌岌可危,为了能走得长远,庆远侯府必须挣出功绩。他们还送了一位女儿进宫,但哪有长久的荣宠?”
程锋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宋羊身上,理所应当地跟他贴贴——顺带一提,“贴贴”这个词也是跟宋羊学的。“所以剿匪若是成了,送庆远侯府一份功绩,他们反倒不会怪罪。而且……”
“而且什么?”
看到宋羊头上出了汗,程锋默默直起身,不再故意压着他,“而且拔除了徐巧,就等于开罪了庞令琨,也算是变相逼庆远侯一脉站到我们这边。”
宋羊听得一愣一愣的,道理他都懂,但他确实没想这么深。他自诩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现代人,但玩起权谋宫斗什么的,还是不够看。
“你可太有心机了。”宋羊随口道。
程锋心里一紧,他有时候也会担心宋羊是不是更喜欢那个身份简单的猎户程锋,等看透了他城府深厚的真面目,会不会离他远去?
程锋试探着道:“你会讨厌我这样吗?”
“不啊。”宋羊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可不知道程锋心里的小九九,把程锋架到轮椅上,唤来玉珠打水洗脸。
程锋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像塞了一把糖,甜得要溢出来。
赵锦润跟徐巧说定隔天出发,徐巧对于程锋和宋羊留在他府上养伤的事也没有太介意,志得意满的赵锦润当即决定晚上去逛夜市,至于剿匪前的准备什么的,通通甩给赵津了。
“霁州的夜市可真热闹啊。”赵锦润又换了一身衣裳,身边跟着一个小伺,往那一站,正所谓“玉树临风”。
宋羊却好奇另一件事:“你到底有几件粉色的衣裳?”
他也看过赵锦润穿浅鹅黄,穿淡青和湖蓝,但看得最多的还是粉色,深粉色、浅粉色、桃粉色、玫粉色,没一件重样的,最绝的是赵锦润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一点儿不难看,一双招人的桃花眼秋波暗送,加上他时刻挂在嘴边的浅浅笑意,姑娘被他看一眼,马上就红了脸。
“也就几十件吧,我也不清楚。宋哥,我穿粉色,不好看吗?”赵锦润想起来,京城里爱穿粉的人很多,但公子哥却只有他一个,原先觉得自己很特殊,现在却觉得不够有男子气。
眼前的这一对璧人——程锋穿的墨色劲装,虽然坐着轮椅,但周身的气度却没有被削弱,那张玉面仿佛刀琢斧凿而成,周遭明明暗暗的光影加深了线条的锐利,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而宋羊是一身银蓝的长袍,孔雀绿的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衣裳上没有太多花纹装饰,但沿着领口缝制的红梅确实别出心裁。程锋像墨,宋羊就是承载墨的白纸,夜市光影使他的轮廓更柔和,像把月华披在了身上,不小心一错眼,还以为这位双儿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