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羊四人在客栈过夜,宋羊和冬哥儿一间房,陈无疾和卓夏一间房。
“羊哥儿,我帮你绞头发吧?”
梅冬洗漱完,见宋羊头发半湿地披在肩上,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宋羊回过神,“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宋羊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是简单沐浴的,但他想事情想得太上头,潜进水里冷静冷静,结果就是把头发全给弄湿了。
古人的长发麻烦得很,宋羊抓起帕子包住头发,像拧衣服一样拧起来。
“你这样多伤头发啊。”梅冬忍不住把宋羊的头发抢过来,摸着宋羊的脑袋,像在抚摸阿摩,“你之前在宋家都吃不饱,头发像草一样,现在养了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
“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程锋。”宋羊低声道。
一开始宋羊只是怀疑程锋到底有没有出事,但后来,他更奇怪程锋的身份。
程锋有钱,这个有钱不是指那几份地契和房契,而是指用得起卓夏这样的手下——卓夏花钱不眨眼、吃饭要雅间,行走间的步距和步速都是固定的,这样的手下,什么样的人家用得起?
这个时代,钱的来源一是营生,二是祖产,只可惜宋羊把那几份地契房契都看出花来,也分析不出什么。
他知道的太少了。
想来也是,程锋又不似他,自然滴水不漏。他表现出的能让宋羊知道的这些:有钱、有人手、气度不俗、武力不低、谈吐不凡还长得好看,贴着这些标签的人多了去了!一本小说里都能找出五个这样的角色呢!
标签筛选法不行,宋羊便转换思路:程锋为什么要把他送走?
这也是宋羊最在意的问题。
反正骗也骗了,程锋也没对他做什么,拍拍屁股走人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费劲吧啦地把他送去渠州?
宋羊晚饭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很快他就意识到,渠州不是重点,“把他送走”才是关键。
程锋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前提是程锋不喜欢他,但程锋既然喜欢他,却不让他留下,就说明程锋可能也要离开大溪村。
这个思路说得通,宋羊顺着往下想,一下子就想到了程锋科考的事,程锋确实好几次提到了明年二月……靠,这家伙是多早就想着要走啊!
宋羊深呼吸,冷却一下过热的大脑,继续琢磨:渠州不一定真的是程锋的故乡,但应该也有特殊意义,那程锋会到渠州来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不一定!
宋羊突然觉得那些契约书散发着浓浓的“分手费”的芬芳啊。
可是又不对。宋羊反复推翻自己的论断,他会拿到身份文书和“分手费”,是基于“程锋已死”的这个事实,也就是说,这也都是程锋计划好的?!
“羊、羊哥儿?”梅冬吞了吞口水,宋羊的表情好可怕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羊咬牙切齿,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想岔了,程锋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并不是,相反,程锋非常负责任。仔细一琢磨,他宋羊会变成程锋的夫郎,都是因为宋家那次闹上门吧?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程家过夜了,程锋若不承认,他的清白怎么办?
宋羊渐渐摸到了程锋的真实想法,他缓缓松开拧帕子的手,有些泄气。程锋对他,只是负责任而已吧。
梅冬帮宋羊绞头发的动作也停下来,他能理解宋羊的心情,如果哪天无疾出事了,他一定会比宋羊更崩溃、更疯狂。“……羊哥儿,人要往前看。你还年轻,就算是再嫁,也没关系的。”
宋羊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梅冬会说出这样开明的话,只是看清了梅冬眼里的担忧,宋羊真切地感受到,梅冬一直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
“冬哥儿,”宋羊放下巾帕,拉住梅冬的手,“”你觉得程锋对我好不好?”
“嗯?”
“就是……你觉得程锋心里有我吗?”宋羊不自在地别开目光,这种问题好羞耻啊。
“当然有啊。程锋走之前交待我给你做衣裳,要最好看的,要最舒服的,要你喜欢的,这不是在乎你那是什么?他还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平时多去跟你说说话,还说你打雷的时候会害怕,让我下雨天把你接去我家睡……”
宋羊目瞪口呆地听着。
梅冬还在说,或者说,是程锋的叮嘱太长了:“他留了银子,让夫君帮你买粮,都要精米,说你不喜欢糙米、粳米又太黏,说你喜欢甜的……他还让豆子、狗蛋儿、阿蜀、芽哥儿他们多去找你玩,这些是我知道的,他又交待我爹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宋羊眼眶发热,“他既然也喜欢我,为什么要走?”
梅冬误会了宋羊的意思,认认真真安慰道:“服徭役是谁都躲不开的,程锋他……他可能也没有想到。逝者已逝,羊哥儿,你要振作起来。”
“他为什么不办酒?”宋羊又问。
梅冬答不出来。程锋为什么不办酒,整个村子都想知道。
“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的户籍跟他落在一起?”宋羊拿出自己的文书,“他还提前准备了房契、地契,这说明他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你跟程锋没成亲?!”梅冬大为震惊,羊哥儿原来还不是程锋的夫郎吗?这算怎么回事?
“我的文书里只有我……”宋羊委委屈屈,他一直以为他和程锋是走“先婚后爱”的路线,没想到压根就没有婚!真就单单纯纯清清白白,跟舍友没啥区别!
只要一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程锋的夫郎,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宋羊就要爆炸!而在他撩拨程锋的时候,程锋是什么想法?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梅冬也混乱了。
“冬哥儿,你知道程锋是什么身份吗?”宋羊慢慢抛出话题。
“什么身份?”梅冬晕乎乎的。
宋羊毫不意外,梅冬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卓夏叫程锋少爷,程锋是哪家的少爷?”
梅冬摇头,“夫君跟我说,程锋是渠州一个粮面商的庶子。”
不可能,宋羊在心里呵呵了,这瞎话编得太不走心了,也就单纯的冬哥儿会相信。
“那程锋这几年为什么一直待在大溪村?”
梅冬摇头。
宋羊央求他:“冬哥儿,你帮我问问陈哥吧,你去问,他还能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