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是……!”
也不怪卓秋这般惊讶了,程锋都愣了愣。
箱子里躺着的,正是邢俊枝。
程锋立即蹲下查看尸体,又下令:“去把水里那个护卫捞出来查一查。”
“是。”
程锋先查邢俊枝的死因。
邢俊枝三十出头,留着漂亮的短胡子,微方的脸型,听说在京里也能称得上是美男子。此时这位美男子面有浮肿,苍白如纸,僵硬的蜷缩着身体,肚子、心口各有一道刀伤。
此外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看来死因就是失血过多了。
程锋继续搜查,连箱子也没放过,不过箱子里除了银子,再没有别的东西,线索全在尸体上。
这就是最有问题的问题——尸体上全是线索。
邢俊枝的官靴、玉佩、身份文书,简直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人是邢俊枝。
程锋从低矮的船屋里走出来,看了眼处于昏迷中的那人,没管他,背手站立,陷入思考。
邢俊枝是怎么死的、谁杀的,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搞清楚邢俊枝的尸体为什么在这里。要弄清这个问题,就必须知道他们七人被骗来此处的原因。
显然,护卫队长之前就打算杀了他们七人,而他们七人的尸体,和邢俊枝的尸体,明明毫无联系,但又因为这箱官银,似乎正好能伪造成“劫持赈灾银”的现场。
正好暴雨刚过,洵水附近都是灾情,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但实施起来又有诸多漏洞。
比如凶器在何处?又比如手无寸铁的灾民是如何劫持一位朝廷命官?
“主子。”卓秋爬上船,向程锋呈上一物:“主子请看,这是知府的腰牌。”
程锋看了眼,便放下了。他并不意外,这事倘若是知府的手笔,有什么漏洞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们背靠大树,有恃无恐,该抹去的都已经抹去,留下的这些“铁证”只为了引导两个结论:
一,邢俊枝已死,死在暴匪手中,暴匪也已死,死无对证;
二,官银被抢。
想必赈灾的银子又被贪了不少,这一招一箭双雕。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卯时了。”
程锋回想原路返回需要经过的几道门关,决定道:“顺流而下。”
卓秋立刻解开固定船的绳子,划桨加速,赶在卯正之前出了地下河道。这条河道是洵水的千百分支中的一小段,出口在是河,河道在几里外急转,又汇入了另一条支流中。
程锋让卓秋把邢俊枝放回箱子里,藏到林中,留下标记,等其他属下来取。
“主子,这人怎么办?”卓秋指着那个昏迷的人道。
程锋没有犹豫,让卓秋也留下,他自己则要尽快赶回棚屋区。
“咳、咳咳……”一直昏睡的那人突然有了动静,原来这人没有彻底昏死,偶尔会有意识,大概是突然有了力气,感觉自己回光返照了,便挣扎着吸气吐气。
卓秋把手按在暗器上,若是这人有半分恶意,他就立刻结果了他!
但这个肌肉分明的汉子只是费力地跟眼皮争斗,他看了眼身边的卓秋,又看了眼站着的程锋,呼哧呼哧地喘着,“铁,铁阿大,我……”
铁阿大弯了弯手指,指向自己,报出了名字。
程锋看出这人是不行了,皱起眉峰,蹲下身子,“铁阿大,你有什么话?”
铁阿大稍微抬起手,示意他们把自己胸前的东西拿出来。卓秋照做,取出了三个碎银子,“给我的儿……还有,烧、烧掉……”
铁阿大晃了晃左脚,卓秋在程锋的目光示意下,憋住气脱了铁阿大的鞋子和袜子,从里头掏出来一小块暗红色的帕子。
帕子上用泛光的银线绣着一个“铸”字。
帕子的材质和线都不是凡物,程锋眼里闪过惊异,“你是铸银师?”
铁阿大点点头,又摇摇头,“打铁的,阿弟,阿弟给他们铸银子了……”
“他们是谁?”程锋问。
铁阿大摇摇头,眼神已经涣散了。卓秋立刻探向铁阿大的脉搏,皮肤滚烫,脉搏微弱,卓秋对程锋摇摇头?
“烧掉、烧掉……”铁阿大重复着,让他们烧掉帕子,又用最后的力气,握住程锋掌心里的那几个碎银子:“给我的儿……我儿……”
汉子的声音支离破碎,金鸡破晓,东方吐白,铁阿大的手无力垂落,光照到他脸上,让人看清他斑白的两鬓和苍老的面容。
程锋深吸一口气,收拢掌心,“把人安葬了,去查查这人,添几两银子给人家,再问问铸银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