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在信中写道:“舆论战从来不是探案传奇,君大可不必执着于还大众一个真相。君姑且要明了,俗人都有自己的心之所向,更愿意信自己想要相信之事,而打舆论战,绝非要说服某个特定的人,而只需要大舆论上取得优势就行了。就像是下棋一样,他攻我守固然是一种棋路,可与之抢攻亦是另外一种棋路。”
然后她便细细阐述,举了几个例子,陈述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选择采取的应对。她阐述了三个方案,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对于中州军阀的手段进行了应对。
一个,是以另一位失踪者的名义出头,出来与陈种打对台,推翻和反驳他的说法,甚至倒打一耙。第二个,是让当地百姓和乡绅以对待一个普通暴发户土矿主的态度,怂恿他置地置产,参与各种名流聚会。骗子的行头都是有数的,不可能像真正的富豪一样花费,若是他不肯参与这种明面上能提升自身阶层的活动,他人自然会觉得异常。但是若他参与了,以骗子本身的资金,很快就会支持不住,就算是强撑住了,也会拖住他们的资本,令其无法扩大骗局。在这个策略的基础上,还可以尝试请本身有名望,并且对于金矿开掘极有经验的人邀请其去进行了解,然后抓住其破绽进行揭发和驳斥——如果报纸的言论对于当地威信不足,又或者各有冲突,那么这方面的权威总该有足够的说服力。
而第三个策略则和前两个完全不同,殷怜称之“攻心为上”。对方使用村镇里的人作为支点,确实更容易获取村人和其亲朋好友的信任,但与其同时,感情是双向的,他的行为也更容易受到亲朋好友的关注甚至阻拦。如果太子的人能够说动陈种身边的人,通过他们的态度间接策反陈种,就可以达成釜底抽薪的目的。
影响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让陈种感到自己重视的人会因为他的这场骗局受害,另一种,则是让陈种受到亲近或者仰慕的对象在良知上的鞭笞和谴责。比如,陈种若有儿子和弟弟,就间接通过周围的舆论氛围让他们对于西上掘金产生憧憬乃至艳羡。而其家乡有名望的乡绅,甚至李正,又或者其叔伯长辈,都可以成为在良知上攻击他的点。要做到这些,甚至不需要自己人出面收买,只要把握住相关人士的性格,进行间接引导就行了。
至于具体的策略,殷怜本人因为距离甚远,对于实际情况也缺乏了解,不能代为制定,但是她也并不在意。相信太子身边能人志士众多,只要略为提示,就能制定出许多比她还要精妙的策略,她就不班门弄斧,外行指挥内行了。
太子这边受她提醒,略一商议,就觉得这些策略都有一定可行性,便按着她的思路制定了数个策略。
“说到可行的人选,我这里倒是正好有一个,并不需要另外找人。”任先生开口说道,“我们先前让人调查中州的情况,却也不是全无收获,不但在中州成功安插进去几个探子,打听到了几个消息,还救下了两个人。”
“当时不知为何,中州军阀要打杀两个士兵,结果被我们抓住机会救下来藏了起来。这两天其中一个人刚刚神志清醒了过来,我们才知道这两个人竟然还跟陈种的事情有关系。”
任先生把事情细细说明了一番,太子才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原来这两个人是中州军阀原来计划着想要用来执行陈种目前在做的任务的人员,只是后来对方发现他们暗中并不愿意去欺骗自己的父老乡亲,甚至还在暗中计划着想要向朝廷揭穿和控告他们,才打算把他们处置掉。
任先生暗中让人把他们救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即使如此,也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瞒过中州的人。任先生让人尽力救治,结果救治至今才先后醒过来,其中一个还不合交流,另一个却已经神志清明了,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事情经过。
知道中州谋士的意图之后,任先生感叹不已,觉得中州这一招招行来,确实很有门道,如果没有殷怜背后出谋划策,以他们惯常的应对方式,怕是要一时疲于应对。在对曾尔雅这小姑娘心生佩服之余,也暗暗对中州的谋士产生了一些戒备。
中州这一波操作实在恶心人,在任先生看来,这种手段过于下九流,非成大事所应有的所为,做得出这种行为的李军阀,就长远来说也是不足为惧。只是这人虽然成不了心腹大患,却有如疥藓之疾,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恶心。
而且这种对于平民百姓亦下手蒙骗坑害的做法,早已超过了兵不厌诈的程度,可以说是下作了。这绝不是有逐鹿之心的诸侯所为,更像是什么邪教或者土匪的做法,实在是配不上堂堂侯爷的身份。
但是即使知道了事情经过,任先生一时也并不好把事情揭穿出来,实在是这事情对于一派军阀来说太过荒唐,让人听了都觉得离奇难以置信,还是得找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不过殷怜提出来的这一串策略,却让他察觉到人工制造“时机”的机会。
被救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南宜省的,一个却是邻省的。醒来这一位是邻省的,在任先生看来,其实没有南宜省本地这个来得合用,不过却占了时机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