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住处和他二人所居住的地方其实不算很近,但是韩子卿和安念棋二人还是慢慢悠悠的徒步走去了。
这一走着去可使正好,好巧不巧的,安念棋和韩子卿在半路上,就碰见了韩子枫和整个人明显比昨天精神了一圈的宁太妃。
互相别别扭扭的行了礼之后,安念棋便冷着个脸站在原地,面色不善的看着昨天还对自己发飙,今天就收敛了许多的宁太妃,便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别来无恙啊太妃娘娘,昨日在那之后,过的可还好?”
本以为安念棋会给双方个面子,昨日她大吵大闹的事情就过去了,可是眼下安念棋一句话就将昨日的事情提了起来,宁太妃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可是眼下自己不再有资格像从前那样跟人家叫嚣,毕竟安念棋救了人家两个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宁太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欠这个死丫头人情,当下便没了主意,也只好忍气吞声的转开话题:“过得好过得好,棋儿啊……我那不争气的媳妇生的孩子还挂念着你,你要是有时间了,就去看一看,毕竟棋儿是认了那小孩子干儿子的。”
听到这里,安念棋便知道,这人起码还知道感恩是什么东西,便冷哼一声,不再难为她,却依旧冷着脸,但是言语间的刺儿已经少了很多:“知道了太妃娘娘,臣妾和王爷瞧完了老太君便去看看年妹妹。”
宁太妃听她这么说,便知晓对方是松了口的,便赶紧将事情一笔带过,便要走人。
韩子枫也是时不时的将目光扫向做事方式越来越犀利,和顺着自己的性格而来的哥哥,有些僵硬的行了个礼儿,当他转过身,看着自
家哥哥本是孤傲的背影逐渐变得像是个真实存在着的有着七情六欲的身姿的时候,心底不禁五味陈杂。
若是有人想问他,后悔吗?或许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不后悔的,反正他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这个哥哥,现在弄的形同陌路,也是不足为惜的。
可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便不能那样肯定的说出来当初的那个回答了,因为人都是会变的,即使是不善变,坚定异常的人,他们也统统都会变的跟当初大不一样。
因为从小娘亲便把嫡庶之分和利益整日的挂在嘴边,他也就逐渐的变成了那种追名逐利的人,然后在某一天,还是走上了那条“为达利益便可不择手段”的路。
可现在他也就是那样的人了,现在后悔也是徒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脑海中总能梦见那么多年之前的场景。
他彼时因为背不好书而刚挨了他母亲的骂,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可怜巴巴的坐在雪地里头哭。正在身体完全僵住的时候,便突然感觉到脑袋顶上的雪似乎变小了,便有些疑惑的止住了哭声,疑惑的抬头看去,便一身红衣的小少年,正一脸心疼的给他撑着伞,嘴里轻声问道:“子枫,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当时他被他这么一问,所有好不容易收住的委屈尽数在那一刹那涌上心头,泪水也跟着翻涌而出,就在他的面前嚎啕大哭起来:“我又惹母妃生气了,母妃让我呆在外面思过,不让我进屋,我没地方去,也不敢乱走,便只能呆在这里。”
“母妃怎么这个样子,你瞧瞧你,冻坏了可怎么办?”年少的韩子卿漂亮的像个瓷娃娃一
样,走到哪里都最是惹人喜爱,此时此刻皱着小眉头,在为他打抱不平:“你这样,你跟我走,到我的房间里去,就算你母妃追究你,也有我替你扛着,你不要怕。”
说着说着,年幼的韩子卿便拿已经冻红了的小手搓了搓脸,似乎是感觉到热了一些之后,才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喏,你就放心的跟我走吧,我是你哥哥,自然要保护你的。”
哥哥?然后……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小小的韩子枫虽然迟疑了很久,却还是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在韩子卿的手心。
“这就对了嘛,要相信哥哥喔,以后遇到了什么委屈,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哦。”韩子卿通红的小脸上堆满了没有任何杂质的笑意,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他那时就觉得,即使以后再困难,他都或许不必那么辛苦了。
多年过去,漫天飘雪的场景,已经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远,一切也早已经不复当年,物是人非了起来。
说到底,是他韩子枫先违背的那两个小少年曾经约定的那个诺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他便开始不再像是从前一般,忍住不去找韩子卿吃点心和谈心。
再到后来,他们之间的隔阂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越来愈深,其实他也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着他母妃的怂恿和他隐隐约约的嫉妒心在作祟,直到他肯狠下心去至他于死地的时候,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他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看着韩子卿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