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得到鲛珠之后,便策马狂奔,生怕浪费一分一秒一般,没日没夜的往回赶,废寝忘食,就连酒也不曾喝。
他心底唯一的惧怕,不是这路上的艰难险阻,也不是如何与桃花精才能长厢厮守,更不是那末子如何对他。
他怕便怕在,三十年寿命换掉之后,他只剩下一丁点儿的时间。
春涧换夏蝉,秋月映冬山。
人生若寄,憔悴有时。
含道独往,移身弃质。
天地日月,山川任由他痴痴而待。
他若不是屈服于庙堂的凡夫俗子,想必并未能遇见他此生珍惜的最美的光景,也不能和他所倾慕的姑娘相拥而眠。
光是这样想着,他便觉得已经足够了。
过去的二十年中,每当黑夜来临,便是他最难过最孤寂的那段时光,就连那最刻骨铭心的羞辱和伤痛,都在此时此刻的憧憬中黯然消逝。
他可以不盼他还能和那梦中才能拥有女子还能有多少个春秋冬夏,只要是有那样一瞬,他此生便可不再遗憾。
绵绵,你等着我,待我回去,我便再不离开。
然而天不逢人愿,人却更不愿意成全,就在他快到那宅院中的桃林的时候,腹部突然一热……他中了一记暗箭。
腹部确实没有多疼,从马上跌下来的那一刻,他看着面前越发模糊的场景,不顾自己腹部越来越多的血迹,他无言的爬上了马,继续狂奔。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这一路上,究竟是谁一直派人暗杀他。
他的父亲陆尚书陆涧,为人忠厚,在外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却因为白手起家,身居贫寒,不受贿赂,被官场上的人笑话。
好容易翻身当了大官,却因为他陆玉继续受人侮辱,后来便是那娼妓之子。
可他又能如何?这便是他梦外的人世
,残忍而真实。
他不止一次的感谢,他当年就那样烂泥扶不上墙一般的废物下去,才远离了官场。
可他却终究逃不过这一箭。
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捂着腹部,眼前所见的东西,却越发的模糊。
“父亲……母亲,绵绵,你们莫要担心我,我陆玉,不会就这样死掉。
我还有我的宿命没有完成,我不能死。”
不知道了什么时候,他似乎终于来到了梦中的那个桃花盛开的庭院,就在他喜出望外的时候,他却发现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却站在门口。
陆玉虚拟眯着眼睛,才看得清楚……那是那个末子。
他不懂……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末子听闻动静,只是身形动了动,便徐徐转过身来,满脸的温柔笑意:“大哥,你回来了。”
陆玉正要问他,却一个踉跄,摔下了马,许是他不想在自己最瞧不起的人面前这般狼狈,才捂着肚子,想挣扎地站起身来,可是他再没有了那个力气,只得趴在地上,抬头仔细的想看清楚他。
“你……”陆玉咬着牙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怎么是笑话呢?”末子客气地笑道,作势要将他扶起来:“大哥这样厉害,把鲛人之泪都带了回来,怎么能是笑话呢?竟还躲过了我安排的杀手布置的暗杀,活到了现在,那便更是厉害了。”
下一秒,末子便将他推到一边,陆玉几个踉跄,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像从前那般叫骂了,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原地,肚子上的刺痛让他大脑无法直接思考,那末子抓起他的脑袋,脸上满满的都是客气和温柔,可手上的力道却大的惊人:“事已至此,我如何能嘲笑大哥您呢?”
“你没听错,人是我派的。”
那末子带着笑细声细语地在他耳边道。
陆玉这才稍稍有点缓应了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身着和他截然不同的亲生弟弟:“你说什么,是你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