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舟子愕然,您老人家不慌?为了省几个铜钱,在岸边耍了好些手段,费了好多口舌,虽然我真的少要了几个铜钱,真的就只是看你风烛残年,委实难有进项了。
无论如何,那把长剑古色古香,都像是值些银子的。
老道人似乎看透了老舟子心思,真的为自己丢了长剑着急、心疼。
老道人把剑鞘往船帮上轻轻一磕,船帮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老道人把剑鞘放在豁口那里,笑道:“到了山脚那边,我再把剑从这里捞起来。”
老舟子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道人哈哈大笑,拍了拍老舟子的手臂,“到时候我办完正事,孙老哥你就跟了我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光能渡人,也能渡己了。”
老道人说完这话,挺直腰杆,走进船舱里,把帘子也放下了,也不去管杨见山和李西山两人。
老舟子脸色尴尬,什么渡人渡己、渡己渡人的,我这一辈子,不都在这么做吗?渡人就是渡己,不渡人,拿什么填饱肚子?老道人年纪太大,糊涂了。
老舟子也不说破。不过此时,就是看年轻人有些不顺眼。
年轻人皮囊太好,一看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就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然脑子一热,驾一叶扁舟趁着月色酾酒临江来了?
别看老舟子就是个撑船摆渡人,其实年少时,读了好几年书的。就是年轻时,也多有这般雅兴,不过是心中想想,没脸皮去做罢了。人到中年,也有这般念头,心中发狠几回,不能做出罢了。年纪大了,倒也不觉得做这样的事有多傻,只是再这样去做没意义了。
年轻不该只是想。中年不该不去做。老来要做,没机会了。
老舟子这样一想,几乎要把年轻人丢回江里去。看这少年郎,多好的一个孩子呀!没用多大会,船桨吱呀吱呀,就摇得有模有样了,船行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平稳。
老舟子坐在船头,把腿伸开,李西山便只能把腿蜷起来。
可恨,当然是可恨的,打死也不多。要说可怜,也是有那么一点的。
老舟子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果然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读书人——歪心思不少,做出的傻事更多。
“天亮后,船一靠岸,就赶紧滚蛋!”
老舟子才不管读书人要去哪里,捞他的时候,老舟子就觉出来了,又滑,又柔,又轻,又韧,脱水很快,光这身青色儒衫,就值老些银子了。
这么大个人,死沉死沉的,只抓住衣角,把他拖上船,竟然没把衣服撕破。
富贵人家,无疑了,更有可能有个做官的老爷。美艳夫人、娇柔婢子厌倦了,香艳小说看腻,志怪小说翻烂,就蹦出了些压制不住的念头······
呵呵,再无疑了。
老舟子眯眼斜看李西山。
老舟子虽然年岁不小,身体却结实。李西山被看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把手探进怀中,抓出来一大把铜板铜钱,“都在这里了。”
老舟子眼前一亮,怪不得在水里沉这么快!要不是头发长,真被他沉到水底去了。
老舟子气消了大半,“去哪里?”
“越远越好!”年轻人瞪大眼睛,咬咬牙,下定决心。
难不成,在家里受了官老爹的委屈?天天读书读书,科举科举,干脆舍了少爷身份不要,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老舟子已经把两枚铜板捏在手里,看了李西山一眼,又多拿了好几个铜钱。
李西山刚要收起剩下的铜钱,忽然又停下动作,捧着铜钱,把头压得很低,都不敢正眼看老舟子。
老舟子心中厌恶,“要是太远了,不肯下船,都给我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