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把视线从杨见山身上收回来,看着李西山,“读书人?”
李西山本来就正襟危坐,就顺势点了点头。
怪不得能说出这般言语,欠着你钱和赊给你酒,确实不同,根本之处,就在于谁是主动一方。
掌柜扫了一眼白衣酒鬼,再看一眼杨见山腰间,其实,可以换样东西,喝酒是没问题的。
但是掌柜觉得没必要了,再不肯看那个人模人样的年轻人。
“去拿一坛酒。”
赵甲怀疑自己听错了,白衣酒鬼倒缓过来了,看赵甲吃瘪,心情大好。
一坛酒,分量足,足以抵得过十小壶。这样一想,白衣酒鬼心口疼得厉害,手中那一壶酒,就没那么香了。
赵甲转身就拿来一坛,泥封也不打开,把两个酒碗往桌上一摔。
又不是自己的酒,看谁心疼。
拿完酒,赵甲就不愿意在这边呆了。看不得年轻人那张脸。
想不通掌柜为何坏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干脆选择在院子里转转,能去的地方真不少,就是御风远游都没有问题,真当这里是个普通的小酒铺?
杨见山去隔壁桌再拿两个酒碗,打开酒坛封口,在酒桌中间倒了四碗酒。最后一碗没倒满,差不多有一半,先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酒面微晃,没有酒花,略有浓稠质感,闻不到酒香。
李西山和掌柜几乎同时伸手,分别端到自己身前一碗。
白衣酒鬼面色尴尬,愣了有一会,还是把酒壶放下,正襟危坐,把最后一碗酒端过来。
白衣酒鬼端着酒碗,就要说话,忽然又觉得不妥,左想右想,干脆仰起头,一碗酒,一饮而尽。
然后白衣酒鬼就坐在那里,端着酒碗在桌上走过一圈,强忍着笑,只是笑脸太过难看,然后把酒碗往桌上一摔,忽然双臂叠起放在桌子上,头埋在臂膀里面,双肩不住抖动。
杨见山眉头紧锁。
“倒是个讲究人。”李西山叹息一声。
“就是酒量不行。”掌柜也不去看那白衣酒鬼。
杨见山就收回视线。
掌柜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一般。”
李西山似乎觉得酒碗有些大,不显文雅,但是也不愿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讲究这些,就缓缓端起,浅尝辄止。就在李西山要放下酒碗的时候,忽然又把酒碗快速抬起,端回嘴边,这一口,就很有诚意了。喝完这口,李西山眼睛明亮,“好酒!”
杨见山看了一眼李西山,缓缓端起酒碗,很小心地喝了一口。
李西山只顾着自己喝酒,没心思管杨见山。
掌柜看着杨见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死要面子活受罪,倒也说不上。本来就是各自感受,感同身受,也就是说说罢了,别人的感受,自己体会不了。
只是少年郎有些缺少变通。
杨见山没敢让这一口酒在口中长留,赶紧吞入腹中。
下一刻,杨见山泪流满面。
杨见山可没当成平常酒水,很小心的。入口之前,先闻其味,若有若无,有点酒香,应该滋味寡淡,掌柜的一般,足够自卖自夸了。李西山的做派,只能参考,不可轻信。
杨见山就喝了这一口,入口之后极苦、极辣。
然后杨见山不敢让酒在口中停留,赶忙吞入腹中。
不曾想,这酒是断肠物,这一口酒,就如铁水,如岩浆,流入腹中,滚烫、痛极。肚肠里如火烧,如刀绞。
苦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