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是道门神皇派弟子,表字煦梓,道号镇恶。
早年以军功累积,得以晋升、入朝任职。因作战骁勇,无人可挡,披甲浴血,首当其冲。军中人称“无当郎(这里的“当”通“挡,”意思是没人可以挡得住他)。所以也有人管他叫御龙无当。”
秦扬反过头去就向同为玄门弟子的神皇派的师弟御龙纳了“投名状”,他主动示好,并表示愿意投靠朝廷,还要求与林云惣同等待遇。
御龙的院子里,倒也不大,颇有一番隐士的气派。
听说了太乙派的师兄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并且还杀了一个自己的同门道友,多少知道一些前因后果,略一猜想,御龙马上要给这位师兄安排饭食庭宴。
正好老友飞羡鱼也在,可以把他引见给飞羡鱼。
飞羡鱼表字用天,原是鲜卑人,复姓宇文,后改飞姓,一如汉人。道号承幽,是御龙的军中好友,也同样是道门弟子,是西北道派天水阁出身。
一听说有客要到,全家老少上上下下马上忙乎起来。
新奇的是:御龙家里不大,使唤仆人倒是不少,可真是人丁兴旺,让人好不羡煞。
这些忙活的人里,就有一个老熟人:前两天刚刚给了御龙一次的袁冰妍。
御龙、飞羡鱼二人出大门迎接,秦扬老远就看着御龙家门口有人朝他招手。
三人见了礼,客套一番之后,序齿排班,论年龄字辈秦扬都是最大的。
秦扬三十有四,三缕枯黄稀疏的鬓发胡须,细眉纤目,长臂缩肩,束发戴冠,一身的旧道袍,一幅道家打扮。低眉顺眼的,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也难怪林云惣会看人下菜,偏偏找他的难受呢。
不过御龙和飞羡鱼倒不是以貌取人的家伙。御龙作为主人伸手把秦扬请进了家门,飞羡鱼也忙伸手扶他上了台阶。
宴席上,有秦扬飞羡鱼在侧,袁冰妍作陪,一家之主的御龙坐在主席,秦扬打眼望去,细细地观察,像审视一样。
为了打破尴尬,御龙先提起玉着,请秦扬下筷。飞羡鱼也给他筛了一盏酒,赔笑道:“师弟我自来从不饮酒,今天以茶相代,我满饮,您慢喝!”说罢就是一饮而尽。秦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跟着喝了一盏。袁冰妍起身又给他倒了一盏。
“师兄,这酒是今天专门从酒窖里抬出来的,就等着您呢,多喝几杯!”袁冰妍温言软语,一如盛夏雨冰,一如寒冬火烛,沁人心脾,暖人肺腑。
秦扬不禁笑了,朝她点点头。
这酒喝的郁闷,尴尬的让人难受。
酒过三巡,秦扬又不喝了,只是看着御龙不说话。
不过说实话,御龙确实帅。
御龙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如刀砍斧切,也许是在西北边地捶打多年,他的眼中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他的脸也历经沧桑,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边地的刀尖泥雪里滚过的。一个少年,自幼时起就被西北的风霜雨雪、飞沙走石磨砺得像一个三四十岁的大汉了,可是没人相信,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和飞羡鱼一个年纪。
飞羡鱼比他稍好一点,也就好那么一点点,帅也比他帅不到哪里去。同是边关风月吹出来的,好不了多少。两人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出自上古军歌,写得是战友情)的同袍伙伴,只是飞羡鱼原本是个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和御龙不同,两人一同入朝,御龙投在拥护太子党的大将军傅朝安门下,飞羡鱼则回老家入府做了一名折冲府的府兵小将。反正就是一句话,飞羡鱼并不差钱,也不想着着急加入任何人的党派之争。
和御龙相比,飞羡鱼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比他更白一点,一双佛眉,永远不急不躁,永远散漫清闲。
可你别看飞羡鱼长得这么“慈眉善目,”他的诨号可是“锦衣横行。”
没有什么事是能让他急头白脸的。
被秦扬这么盯着看,御龙和飞羡鱼都受不了了,飞羡鱼首先笑着问:“师兄,如果今日款待不周,这张桌子我现在就给它掀了,哪里不好你只管说,我现在就给你去办!只要能找到的,我都给你办来!”
虽是开玩笑的语气,只这份霸气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御龙也跟着笑起来,“别看我们这师弟开玩笑,他真能做到!师兄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尽管提,我让师弟去办!办不到的!我来办!”
一看主人家张了口,时机已到,秦扬离了席,“扑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御龙面前!
离他最近的袁冰妍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地上了,她想去捡筷子,又想去扶这个师兄,一下子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御龙和飞羡鱼互瞟一眼,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但是都没说话。
秦扬现在是没有丝毫师兄的派头了,跪在那里,鬼哭狼嚎的,飞羡鱼一见这样,心里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他一摆手,让围着桌子侍立一旁的一众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仆从下人退下去,因为飞羡鱼和家主御龙经常在此相聚,甚至同吃同住,这帮家里的仆人都对飞羡鱼极为相熟,一看飞羡鱼让他们下去,都巴不得赶紧走,也不等御龙同意,都呼啦啦的散开了。
这幅样子和之前御龙对他费劲口舌、好言相劝的态度完全反了过来。
“师弟救我呀!”秦扬涕泪横流,哭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说话,忙抬起头跟御龙哭诉。
断断续续的,秦扬把怎么被林云惣要挟、怎么被他强迫、林云惣怎么跟他说的什么“天罚,”自己怎么实在没办法、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怎么用“激将法”杀了跟踪他的小喽啰,自己怎么想的、怎么跑到这里,一路上怎么披星戴月的找到赶路,自己怎么无路可退、无可奈何的……
但他没提自己在掩埋小光头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重锤小光头的脑袋,就是怕他没死透……
这个你怎么不提?
所以说,不要惹老实人。
秦扬为了拱火甚至还把林云惣觊觎袁冰妍的事说了,就好像那个故意挑事的邻居家恶婆婆一样。
秦扬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袁冰妍在他身后站着,朝他的后背飞了一记白眼。又朝御龙悄无声息地撒娇卖萌,表白自己,以示无辜。
秦扬在真的“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找到御龙,先向他求救,说是林云惣害他,所以自己来是来投奔师弟的。
再说自己愿意投奔御龙,也希望师弟能救一方水火,自己的家人妻子如同箭在弦上、迫在眉睫,不得不救啊!
这家伙……跟个娘娘腔一样……啰嗦……
御龙和飞羡鱼互相点点头,
“师兄!此事匪小,事关人命……”御龙故意说话说一半,秦扬千里迢迢赶来投奔师弟,肯定不会就这么半途而废,他也绝对不会把说出去的话再咽回去,他既然敢来这里,也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是做好了打算,为了以后能有一棵能倚靠的大树,为了能保护自己的妻儿,为了把八虎山握在自己手里,他只能走这一步,投奔师弟投靠朝廷。
“我愿意为师弟你做任何事!效犬马之劳!”秦扬腆着个大脸央求道,身为一派江湖势力的掌门大弟子,秦扬完全没有那个架子,也不要自己的脸。
“我愿意为你扫平所有的障碍!只要你肯帮我!”
“不是为我!是为朝廷!”御龙把他扶了起来。
两杯酒下肚,秦扬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脸最后求御龙救自己的家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御龙又看了飞羡鱼一眼,可飞羡鱼并没有看他,只顾吃菜。
御龙坐直了身子:“师兄!你可知我是朝中大将军傅朝安门下?”
“知道!”秦扬如实做答。
“那你可知,傅朝安大将军是谁的‘门下’?”御龙问。
“太子……?”秦扬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生怕声音太大让别人听见。
“所以——你不是为我效命,你是为太子效命!”御龙语重心长,其实是在警告、提醒他。
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秦扬“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
“那就好!喝酒!喝酒!继续喝酒!用天不喝酒,那就去喝他的‘一清二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