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溪活了三十一年的记忆里,印象中父亲的性子浑是浑了点,但极少动过如此大的肝火。
唯二的两次,其中一次就是二十四年前林溪还是个七岁的小稚童的时候,有一天他见父亲像着了魔一般六亲不认地抓着大伯母的头发使劲往池塘里按的画面。
小林溪当时吓得躲在门缝里瑟瑟发抖,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觉得一定是大伯母与爹爹之间发生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而且过错方肯定在大伯母。
这是从一个小孩童的视角看自己的亲长与外人之间的矛盾的立场,与爹爹相比,大伯母那不就是外人么。
林溪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父亲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他不能原谅大伯母的改嫁,父亲认为大伯母这辈子就应该为大伯守寡,大伯母的改嫁就是对大伯的不忠。
林溪不好评判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谁对谁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和活法,也有每个人的不容易。
只是这一次,父亲为何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父亲如此不能原谅?
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体会过那种被父母慈爱的感受。
对于他,父母是不慈的。
他好羡慕他
若说排行老大,必然是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的话,他看林家村其他农户家里也没有如此苛责老大的。
也许他林溪天生就是这般父母亲缘浅薄吧。
如果老爹如此不待见他,命是老爹给的,那就拿去好了。
他感觉到脑子一阵眩晕,在失去意识前,第一时间急急地将怀里的襁褓递给了身旁的妻子,然后他就在众人的惊惧和尖叫声中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
他只感觉周围一阵嘈杂和慌乱,其他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哭喊声,惊惧声,惊叫声,还有小婴孩的啼哭声混作一团,老林家的院子里瞬间兵荒马乱。
李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现林溪的情况不对劲儿的,感觉身边的林溪要往地上栽的架势。
她一手抱着孩子,又慌忙用另一只手来搀扶林溪,可哪里又护得住?
她整个人连着怀里的孩子一起被林溪僵硬的身体给带到了地上去。
她看着林溪昏迷不省人事的样子,额头上还有一个正在汨汨流血的伤口,鲜血的红刺痛了她的双眼,浓浓的恨意瞬间席卷全身,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用那只空出来的手去探林溪的鼻息,嘴里下意识地喊道:“阿溪,阿溪,你别吓我!”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口的林溪一家三口都已躺倒在地上了。
一个昏迷不醒,另外一个在伤心欲绝地痛哭,襁褓里的那个小的惊恐的撕裂般的啼哭声。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慌了神。
廖氏此时已经双眼血红,她再怎么唯老头子马首是瞻,此时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自己面前,任哪一个母亲看了,都会吓得六神无主,痛彻心扉的。
她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质问林老爹:“老头子,你发什么神经?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
廖氏此时眼泪也是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