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深呼了一口气:“当今陛下有先太子之遗风,晏尚书秉晏老大人之衣钵,朝廷没有放弃江南,晏尚书两次下江南,足可见陛下对江南的重视,下官这身官服、这副躯体,总还有些用武之地,那个转运使张大人四处敛财、欺压百姓,这都是下官亲眼所见,只是他手握江南两路财政大权,可谓是只手遮天,下官没有证据,也……不敢公然相抗。”
自从晏老大人被流放死在了登州,他见惯了官场的黑暗,蚍蜉撼不动大树,晏家都落得那般下场,他或许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曾经那些热情和理想渐渐消磨,看见不公之事竟都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本该如此了。
但晏尚书来了江南,他要查张武原!
让许大人那颗已经快要死去的心突然活了过来。
晏怀敛了神色,郑重道:“许大人坦诚至极,晏某惭愧,此番下江南,确实要调查转运使张武原,若许大人肯援手,势必事半功倍。”
“晏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许大人想要起身敬酒,可身子摇摇晃晃,没走两步就要摔倒,晏怀连忙上去扶了一把,“许大人醉了。”
“不,下官没醉,下官句句肺腑,今日所言,下官绝不敢忘!”
晏怀笑了笑,“益州这边既然有许大人,晏某便放心了。”
许大人明白,江南两路十四州,晏尚书还要去别的地方,他拍了拍红彤彤的脸,又保证了一番。
晏怀朝姜姝伸手,姜姝连忙将信递给他,他又递到许大人面前:“离京多日,写有家书一封,还要麻烦许大人将此信送回洛城晏府。”
许大人怔了怔,便听晏尚书不好意思道:“普通信客太慢了。”
“明白,下官明白。”他将信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又拍了拍胸脯。
晏怀见他双眼迷离的样子,有些怀疑他醉成这样,今天酒桌上这些话会不会都白说了?
“许大人快坐,酒就先别喝了,多吃点菜。”
姜姝去外头要了碗醒酒汤,放到了许大人面前,许大人却腾地站了起来:“怎、怎敢劳烦晏夫人。”
姜姝微微诧异:“许大人何以肯定我是晏夫人?”
“能陪在晏大人身边的姑娘,除了晏夫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他醉了,反倒看得清了。
姜姝莞尔一笑,没有多言,又静静地退到了晏怀身边。
小半个时辰后,晏怀见吃也吃得差不多了,许大人也比方才清醒了一些,便起身告辞,许大人也是有分寸的,说请晏尚书和夫人先行,他再待会再离开。
晏怀回身看他一眼,淡淡言道:“许大人,洛城虽好,但只要许大人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在哪里都能施展抱负,洛城虽离陛下近,但离百姓远,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
对此晏怀深有感触,如果不是这次途经乐贤,那一场茶农暴乱或许会被无声无息压下去,而远在洛城他和陛下,对此一无所知。
许大人原本还有半分醉意,此刻陡然清醒,慌张道:“下、下官并非是为了……”
晏怀抬了抬手:“晏某绝无责怪之意,若许大人真想回洛城,晏某也会略尽绵薄之力,只是晏某觉得,江南积弊已久、百废待兴,于许大人而言,是更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