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上和煦微风、晴朗春日,浓重的生活气息让樱庭四季陡然平静下来,成片金黄的水草随风摇曳。
说来奇怪,在城市里时,太阳还高挂于顶,灼日逼人,来到这里以后它就已经垂下了天际线,温和的光让人可以直视。
夕阳之下,有一个人影站在芦苇原里,看着樱庭四季,还没等她看清那人的面目,对方便挥了挥手,两人同时进了一座小木屋中,樱庭四季险些惊叫出声,不是因为突然瞬移,事实上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种空间错位的感觉,而是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
对方是一个披着深蓝色,镀着黑边长袍,右手撑着手杖的……猫头鹰。
樱庭四季八面玲珑,马上收敛了无礼的惊讶,对方倒是也不着恼,笑着道:“新来的朋友,你要习惯,在镜语里,舍弃了人类原生样貌的独响者不在少数。”
“我很抱歉。”樱庭四季微微低头,像她这样聪明的人,自然深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耍大小姐的脾气是死路一条,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人们都应该不会讨厌谦逊。
“无妨。”声音中性,分不清男女的tA摆了摆手,手指如禽类的爪子一般,却有五根,看上去却非常灵活。
樱庭四季道:“请问您是?”
“你可以叫我代理人。”
樱庭四季日后才知道,这轻飘飘的词汇象征着是多么大的权柄,现在的她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随后道:“我是来找,嗯……”
这时樱庭四季才想起来,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她的名字,也从未在日常生活中听李桐洲提起过。
“我知道你找谁。”猫头鹰道:“你来的时机也正好,她马上就要醒来了。”
“醒来?”樱庭四季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问道。
代理人却也不解答,挥了挥手,场景再次变更。
……
……
旷野之上,密集的水草不再随着风的意志移动,而是整片如花苞绽放一样,从里到外,层层叠叠地散开,“花苞”盛开,显出一块小小的水潭。
水潭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出深浅,不过能容纳一个女孩的脚踝,可就是这浅浅的水潭,却逐渐从内浮出一个人形。
人浮出水面,水便干涸,李桐洲躺在淤泥里,眼睛平视天空,缓了好一会才逐渐恢复意识。
李桐洲赤身坐起,与近在咫尺的樱庭四季四目相对,有些迟钝地道:“好久不见了。”
樱庭四季坐近他怀里,像情人一样温柔和怀恋,眼中有无数想要诉说的绵绵情意,然后……她纤细脆嫩手掌握着的匕首刺进了李桐洲的脖颈。
脖颈被扎穿,李桐洲却忽的笑了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般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樱庭四季拔出匕首,抚摸着他连血都未留一滴的伤口,平静地道:“我是对你有恨意的,大概是高山樱空残留的意识在作祟。”
“那你,你恨不恨我?”
“你想听到不字吗?”樱庭四季绽放笑颜,道:“高山樱空恨,国土安全局那些家伙也恨,那个世界的所有都会恨你,他们明明还有半年多可活……不过他们没机会恨你,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
“我嘛,我没资格恨你,我是世界泡唯二的天选,相反,你还从篡夺者手下把我救了出来。”
李桐洲眨了眨眼道:“那你一定是被高山樱空夺舍了,她魂飞魄散却还能控制你的身体。”
“骗你的。”樱庭四季凑到他耳边道:“我恨死你了,恨你把我丢在那片世界的残响里,和那些长得模糊不清,没有自我意识的鬼魅们为伍,现在不恨了,恨意和高山樱空的意识一起消散了。”
“很痛的。”李桐洲故作不满地道。
樱庭四季吃吃笑着,撒娇道:“有什么关系嘛,你怎么会真的被一把小刀攮死?”
李桐洲挺身将她抱起,再轻轻放在一边,随后对缓缓走来的代理人鞠躬:
“感谢您的帮助。”
“我并没有帮助你什么。”代理人摆了摆黢黑的鸟爪,随后紧握着手杖,道:“我也想不到,醒来的会是你。”
“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心血来潮做一些疯狂的事,每次又在这些事情即将危害她本身时抽身而退,所以那天,看到她与你的心脏相连,我本是不太吃惊的,直到今天看到从芦苇原上醒来的是你,可真是让我吃惊。”
与高山飞语搏杀结束后,李桐洲陷入了昏迷,那时的他真的认为自己死定了,直到他在这片芦苇原上睁开眼。
野蛮植入的奇迹扳机破坏了他本体的心脏,死亡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那个女人救活了李桐洲,用的什么手法,一开始不得而知,李桐洲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禁术才把自己救活,之后她是这么解释的:
“禁术说不上,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技巧,大部分心理医生都知道怎么使用的技巧。”
心理医生,在新时代指代一种专门解决为独响者解决心理问题的星聆旁支,她们会通过展开本体,与对方进行链路沟通的方式,抓取内心,制作一个世界泡,通过这个世界泡来解决可能存在的问题。
这种链路沟通是独响者本体与本体的互相影响,出于对自身安全考量,心理医生不会在镜语世界泡以外的地方进行医治,医治时也只会选择四肢之类的边缘部位,进行浅层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