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中所有的受难者同时抬头望向黑的透亮的天穹,紫黑色的云层聚拢成旋涡状,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区域里的紫电跳动不息,像是簇拥着某位至高无上的存在,而这位权威正在低声歌唱。
其实那只是无意义的哼唱,甚至难以被认为是人类所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海洋生物其腹腔鼓动气流发出的震动或者说共鸣。
之所以形容祂在唱歌,是因为整个星环所有人都为该声音吸引,不知由来、发自内心的认为这声音是某种曲调,受曲调的影响,人们变得急躁、癫狂,回归原始,他们做出了文明社会光天化日之下绝对不会发生的恶举。
城市变成了油锅,变成了地狱,在这里死去的人们大抵能上天堂,因为如果真的有天堂,让在人间时就已经饱受煎熬和摧残的人们下地狱,那神也太不够仁爱了。
……
高山飞语揉着脑袋,想驱赶这些繁复的想法。
城市在短短几分钟内彻底崩溃,电力系统还留着最后半口气,起码电梯还活着,但高山飞语不敢坐,最后走下了二十层高楼,他气喘吁吁的走到门口,李桐洲正坐在一辆轿车的车顶上,抽着闷烟。
高山飞语感受到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放松,他道:“还好,还好你没……如果你都不在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桐洲抬起头,看着污染侵占的天,怅然地叹了口气道:“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高山飞语问道。
李桐洲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山飞语,盯的他心里发慌。
半晌过后李桐洲才道:“我们嘴里都说点真话吧。”
“我说的就是真话。”
李桐洲神色微妙,看不出是喜想悲,道:“你想知道发现了什么?那我慢慢跟你说。
我为了让樱庭四季找回一些记忆,带她逛遍了整个上城区,故地重游确实是效果卓越,她的失忆症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开始她就像我见过的所有好女人那样,容易害羞、心思细腻、温柔和善,她给我说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
“后面她又堪称精神分裂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再聊小时候的事情,应该说她不怎么说话,进了一家好女人不会踏足的酒吧,从周遭人的反应看来,她还是那里的常客。”
高山飞语摇头,眼神闪烁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急嘛,正要说到重点。”李桐洲继续道:“这前后的反差太大,让我有些傻眼,我当时还在感慨:生活的经历和记忆对一个人的影响真大,让一个好女人变成坏女人,让一个姑娘判若两人,但后来我发现我想错了,她那前后的反差不是判若两人,而就是两人。”
“那个娇蛮的樱庭四季是樱庭四季,温柔的樱庭四季其实则是你的姐姐,高山樱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高山飞语道。
李桐洲神色变得更微妙了:“因为炒面面包。”
高山飞语一愣,然后苦笑着摇头,道:“毁灭世界的关键居然是一袋炒面面包啊?”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恰好在那天我们买到了一袋炒面面包,恰好我们去到了那所废弃小学,恰好我们又回到了闹市区,进了那家酒吧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恰巧,简直像是受了感召。”
李桐洲道:“最恰好的是,我恰好对这么点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起了疑心,遗憾的是,直到她真正暴露出不同的人格在我眼前,我才能真正确认我的猜想。”
“两个不同的人格寄宿于同一副躯体,我以为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没想到是太过保守了,想来这应该就是篡夺者的手法吧。”李桐洲将只抽了一口的烟卷用手搓灭,深沉地道:
“我发觉我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头扎进这个浑浊水潭的外来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不一样,你是这个世界泡的主角,所以应该是由我来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高山飞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没有问世界泡是什么,也没有问篡夺者是什么,就只是在思考。
半晌过后,他才开口:“我,之所以问你发生了什么,不是我想骗你、瞒你,我确实想起了什么,但连我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就像做梦一样,梦里我死了,而且死了不止一次,所以我知道我的特殊,我知道我能无限次重来,知道我被困在了这只有一百三十七天的世界里,像这样的末日光景我见了不止一次了。
这些事情我忘的一干二净,直到听到樱庭……‘我姐姐’的歌声后才逐渐想起来。”
高山飞语疲惫至极,低垂着脑袋道:“各种形式的末日会固定在一百天后到来,有时候是战争,有时候是虚空爆发,有时候是普通传染病,可以说是花样百出,我真的受不了了。”
在高山飞语说话时,李桐洲一直盯着他的神色,判别他是真情流露还是在编瞎话……起码现在看来,高山飞语是真心觉得难过。
李桐洲斟酌后道:“那个啥也不懂的纯真女孩现在变成了毁灭世界的元凶,尤利娅消失不见,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把式。
我不知道该信谁,但我觉得,住在一块儿的四个人,总不能出三个反骨仔吧。”
高山飞语苦涩地道:“随你怎么想吧,我真是看腻了,受够了,只想让这一切结束。”
李桐洲道:“那简单,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你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消散,然后重组,一切重新来过。”
高山飞语露出一个怪异至极的笑容,他道:“我试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会活到世界重置的最后一刻,但有一次我厌倦了这种到‘好运’,看够了末日,用掉在路边的一把手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