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传承,
他们隐匿在形式化的服饰仪轨下,
借助代际之间口口相传得以绵延至今。
象征过往的火炬见证青丝变白发,
又被传到另一位青丝手中。
但陆齐接过这段传承绝非他所愿,
而是无人可选。
他家四合院的红砖铜门对面也有家面临相似的处境,
子一代远走他乡,
不愿继承老祖宗死板且放现在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武艺。
几位须发尽白的昔日宗师只能寄希望于更有闲暇的孙辈,
陆齐听说自家对门那与自己同龄的姑娘姓余,
单字一个灵。
与她这名字一同传来的是她爷爷酒桌上的吹嘘,
说的无非是余灵筋骨奇佳,是练武的好苗子之流的零碎话。
陆齐在自家爷爷口中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
不过是为了哄骗他爸留下练武,
而不是去沪上成全他纸醉金迷的豪门梦。
爷爷说他们那个时代,
学手艺是要拜师傅的,
想要搞到真本事,
少不得毕恭毕敬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换取一个他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正统名号。
可现在的孩子不一样了,
倒不是多怕苦怕累,
而是摆在他们面前更有趣也更有用的事情太多了。
老宗师确定不了自己能一直吸引孙儿的注意力。
陆齐确实对此不感兴趣,
但这事毕竟是老人家到晚年的唯一愿望,
家里人还是很诚恳地跟他谈了谈。
他爸有自己的事业,
可他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愣头青。
谁的时间更贵显而易见。
陆齐推着黑色行李箱走回老院,
对面院子里不时传来少女练功发力的低喝。
那时候陆齐就有种感觉,
和他不同,余灵似乎真的很喜欢舞刀弄剑。
“嘿,对面的小哥,你这是…在练剑?”
陆齐正拿着柄沉甸甸的铁剑校准姿势,
他手臂青筋绷紧,
额前汗珠渗下,
只低低回了个“嗯”。
余灵穿着宽大的白色练功服,
纯黑短发有点炸毛。
她一个跟头从短墙头翻进来,
抱着膀子在他身边踱来踱去,
嘴里不着闲,
“我求了我爷好几次让他教我学剑,可他总说我没有那种天赋,什么说我慈悲重于杀伐的谜语人话术咯。”
陆齐终于支撑不住,
铁剑斜向插在地上。
余灵鼓起掌来,
转身走到少年面前,
“小哥很不错呀,这东西我看着就沉…”
陆齐打量过五官英气、长相干净的余灵,
微微有些讶然,
“你真喜欢这种东西?”
“不然呢…”
余灵大大咧咧坐在院内水泥板上,
手指伸出遮住院外照进来的天光,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辛苦,要不是为了喜欢,我才懒得干这种事呢。”
陆齐于是很不可思议了,
“你不觉得练这个没什么用吗,强身健体可以锻炼,延年益寿作息规律就能做到…让我们死记硬背这些动作干什么。”
“我觉得吧,要什么都想着有用没用这世界就太没意思了。”
余灵走到那插在地上的剑刃附近,
伸出略微粗糙的手指弹了下剑把,
“本身过日子就挺无聊的,还总想着上上下下那点事。一生到头,就埋在钞票堆里了,多没意思。”
陆齐乐了,
“这世上人要都像你一样,那还怎么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