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动着红相彭波那齐篡国的动机,并非是疯狂、任性、权力、欲望……而是他对星锑的爱。
他比任何人都更爱星锑。
只不过他所爱的是最初的星锑,如同刻舟求剑般的“铭刻”的爱。
那也并非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对巴希尔独自升入梦界、抛下自己的恨;
或许并非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对如今瓦伦丁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也或许并非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对昔日立国前那纯粹奋斗的美好追忆;
但那终究也不是因为追忆,而是因为【爱】。
因为爱之道途的疯狂与自私——
“怪不得,”阿莱斯特突然笑了出来,“我之前就从你身上品到了些许腐朽的气息,就像是你所保留的那瓶酒一样。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毕竟你也活了这么久……人总是会想要追忆过去的。”
“……哼。”
彭波那齐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他猜到了“贝亚德女爵”想要说什么,但却并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
阿莱斯特看着他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果然,你自己也猜到了啊……
“——你的道途已经偏斜了,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那是【错误】之源河之上的道路……象征着永恒与凝滞的黄昏道途。
“铭刻”与“追忆”的概念,正属于灵珀天司。在琥珀极少响应祈祷的情况下,灵珀天司就是黄昏道途的代言者。
红相身上所散发的那种“老人臭”并非是错觉——如同血肉腐烂会发出臭味、招致虫蝇一般。爱之道途的超凡者一旦黄昏化,就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
“或许吧。”
彭波那齐的言语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客气:“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大概是因为他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作为星锑最为鼎盛时代的缔造者,他看不起这个时代的星锑人。就如同一个偏执的老人般傲慢的认为“年轻人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个时代已经烂掉了”。
甚至就连那些被他转化成月之子的直系子嗣,他也都看不上他们。彭波那齐认为他们根本不理解自己,也不配理解自己。
可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与他人交谈的迫切欲望——没有任何人能分担他心里的压力,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没有回应的树洞也好。
他如此迫切的诉说自己的苦闷,就像是一個在已经鬼服了的网游里、孤身一人看着公会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头像而感到惆怅的老玩家。
看着世界频道里那些新人零零星星的愚蠢提问,只想冷笑——那都是昔日他曾经热情的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而如今根本提不起兴致来打上一个字。毕竟他们根本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的,没有人可以陪伴自己、他们也根本不懂自己当年开荒时热热闹闹的快乐,“那时的游戏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而如今,与他同样存在于帝国时代、并且身为月之子的同族、甚至当年的身份地位都比他更高的贝亚德女爵,自然配得上这个“倾听者”的身份。
就像是彭波那齐在弃游边缘时,突然发现当年的公会元老重新上了线!
——贝亚德女爵,上次登录一日前。
那彭波那齐自然会感到巨大的惊喜,天天挂在线上。就想要抓住对方上线的时候,和对方好好聊聊过去、一同追忆过往似水流年。
而如今,他该讲的都已经讲完了,该怀念的都已经怀念完了。
确认那回不去的过去已经确实回不去了……于是彭波那齐也就彻底放下了。
“如果这真是你自己选的,你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这么迷茫呢?”
“贝亚德”翘着腿,摇晃着酒杯、言语如刀般锐利:“或者说,你真的发自内心的认可巴希尔的理念吗?
“自不平等的帝国中汲取经验所诞生的星锑之道,却带来了更多的不平等。伱真就从未质疑过这条道路本身吗?
“星锑之道让能者居上——可是这能者又是谁来确定的呢?是君主?是专家?亦或只是道途等级?难道人从道途中走的更深一级,就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吗?难道一个人卡在了某个能级,是他不够努力、或者天生不足、低人一等吗?”
“——不然呢?”
彭波那齐反问道:“贝亚德集团不也是如此?优胜而劣汰,自然界便是如此。能够提供相对更公平的角斗场,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的不公平。”
“但你所排除的这些‘不公平’,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阿莱斯特毫不迟疑的驳斥道:“一个人的才能难道只有一个方向吗?他个人的成功,就只取决于他的努力与才能吗?运气、机遇、抉择、坚持与放弃、个人的发挥、社会的支持……这些因素,就全都可以忽视了?
“在星锑之道中,所谓的‘成功者’总是会继续向上比较,‘失败者’也将彻底失去体面。人们不会公开怜悯弱者,因为他们只不过是‘被淘汰者’,是被筛选出的金中之沙。人们会认为,他们的失败不是因为愚蠢便是懒惰……弱小在此刻成为了原罪。
“西雅尔多王子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已经算是相当有天赋了。在这个年纪就能到第三能级,等日后他对均衡之道的理解更深、踏入第四能级也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