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星期以来，郑光明每周都会来一趟。
有时候碰到李怀民，就直接卖给李怀民。
有时候碰不到，就给他送到院里去，交给阎埠贵，阎埠贵会先替李怀民把钱给他。
像今天这样，一直等着自己回来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光明，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郑光明在外面冻了太久，走路也非常缓慢，李怀民支起自行车，主动朝他身前迎过去。
随手从脖子上取下围脖，套在郑光明的脖子上。
“李采购，谢谢你，我不冷。”
“别给您把围脖弄脏了。”
郑光明嘴都冻得发紫，说话也直打哆嗦，但却想把围脖摘下来，怕给李怀民弄脏。
“别动，好好围着，我这刚喝了酒，身上正热着呢。”
李怀民按住他的手。
又问了一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你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郑光明的嘴角动了一下，大约是自嘲的表情：
“我知道，现在应该是晚上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见，晚上跟白天对我来说没两样，晚上路上任何车还更少更安全呢。”
李怀民有些无语。
他知道这个世界有许多可怜人，也经常会丢个一两毛钱给乞丐。
但像郑光明这么要强的残疾人，他内心还是会被触动。
“李采购，我能向你借点钱吗?”
这时候，郑光明终于说出他等在这的目的。
语气中带着歉意道：
“我知道这很难为情，咱俩又不是亲戚，也不是非常熟，你就只是买过我的几次麻雀，不应该找你借钱。”
“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妈死了，我家一个亲戚都没了，只剩下我跟我姐两个人，哦，还有一个，是我姐刚过‘百岁”的孩子。”
“我家成分不好，我妈是小商人，靠卖冰棍儿为生，我姐因为一些原因不愿意出门，在家粘纸盒子贴补家用，家里没有工人，一到冬天没人吃冰棍儿的时候，就几乎断了收入。”
“以前我姐她男人虽然不着家，但好歹每个月往家里送点钱。”
“可是就在前两个月，他因为犯事儿，被枪毙了。”
“没了这份钱，我家今年冬天连煤都没买。”
“昨晚降温，一觉醒来我妈就没了。”
“等我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郑光明声音哽咽，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怀民自认为不是圣母。
但碰到这么可怜，而且懂事又孝顺的孩子，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也不吝帮对方一把。
“你需要多少钱?
李怀民问道。
“我……二十行吗?”
郑光明擦干净眼泪，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来的时候已经算过了，想要把母亲顺利下葬，哪怕再简陋也得十块钱。
另外多出来的十块钱，他想给家里买点煤。
母亲去世了，但他还有个才刚过百岁的小侄子呢，他跟姐姐可以忍受寒冷，可小侄子受不了啊。
小侄子就是姐姐的命，如果小侄子没了，姐姐估计也撑不下去了。
家里已经少了一口人，他不想再有人出事了。
“二十块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
李怀民没想到葬一个人这么便宜。
随手从空间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郑光明。
“谢谢，谢谢李采购，谢谢您，”
郑光明感激涕零，他也没想到，一个只跟他做过几次交易的人，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把钱借给自己。
这可是二十块钱啊，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还的上。
“李采购，我……有个事得先跟你说清楚。”
“我是个瞎子，除了抓麻雀，也不会其他方法赚钱。”
“我姐靠粘纸盒，一个月能赚个六七块，但是光给家里买吃的用的，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这二十块钱，我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还你。”
“您还愿意借给我吗?”
郑光明可怜兮兮的问道。
明知道自己说出实话，对方可能会反悔借给自己钱，但他还把实话说了出来。
李怀民笑了笑。
“没事，我不急着用钱，你什么还都行。”
“对了，你怎么回去啊?”
“这个时间，早就没车了，你家是住在乡下吧?”
郑光明咧嘴笑了：
“李采购，我不是坐车来的，我家就在南面的吉辽公社，距离咱们这也就十里地，我走路回去就行。”
吉辽公社，相当于城乡结合处。
距离南锣鼓巷确实不远，要不然郑光明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卖麻雀，就是因为离家近’。
只是，十里路虽然不远，但如果是用脚走回去，那可就非常远了。
尤其是，现在天还这么冷。
“这么冷的天，你走回去不得冻死了～“?”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啊，我送你回去的了。”
李怀民骑着自行车，十里路倒是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用不用，我走回去就行，越走越热乎，其实也没多远。”
郑光明说着，就拿起了一根长树枝，这是他的拐棍儿’,准备走路回去。
李怀民看着他的手，也没带个手套，整个都是冻疮。
一把将郑光明懒腰抱起，放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行了，别废话，老实坐好，把手插我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