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汲桑连忙翻身,将自己所枕的包袱递给安遥。
刚才安遥轻声唤他,让他先走,他闭着眼睛毫无反应,俨然一副沉睡的模样,此刻却连扑灭灯烛的细小声音都能准确捕捉。
包袱里的东西准备得十分齐全,安遥先将倒流香取出点上,放在那块松动的瓦片边上,丝丝缕缕的烟气便缓慢而自然地沿着缝隙而下,沉入了顾心兰所在的屋子里。
她又取出一小瓶不明液体,滴在了倒流香上。
见她捂住口鼻,慕汲桑面露夸张之色,惊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呀?杀人越货的事我可不做啊!”
安遥不住轻笑一声,这家伙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她轻笑逗道:“方才你不走,现在反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这香除了可以让香倒流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真正特别的是滴在里头的东西,那可是苏氏医馆秘制的安神油!
苏晏说自己忧思过重,若是在香里加上几滴安神油,连用一段时间,便能看见奇效。
安遥用了些日子,睡眠的确好了不少,走神的毛病也略有好转。
不过,这东西也有个副作用,得保持睡眠环境的绝对安静,若是中途惊醒,便觉口鼻堵塞,犹似在梦,难分梦与现实……
倒流香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成了一堆灰烬。
安遥将香灰清扫干净,然后才将外套脱下,露出了里头素白的长衣。
她又将发髻解开,让长发垂散开来,转头问道:“喂,你动手脚的是哪扇窗户?”
慕汲桑眼睛都瞪圆了,紧紧捂住胸口,“你什么时候换的行头?好歹说一声呀!这大晚上的也太瘆人了吧……”
对方惊叹的功夫,安遥已经取出粉饼,在脸上扑出了惨白的颜色,又将红色花汁抹在自己口眼之下,顿时营造出了一种七窍流血的可怖之状……
慕汲桑忍不住“啧”了一声,倒吸一口寒气,向后仰脖。
“哪一扇?”安遥又问了一遍。
“就……就是最右边那扇。”他将安遥引到梁柱边上,“从这边儿抱着外梁就能下去。”
慕汲桑虽然言语夸张,但做事却十分靠谱,按照他的指示,轻轻松松便抱梁而下,溜到了顾心兰的窗外。
隔窗听了会儿动静,确定顾心兰已睡得很沉,安遥这才翻窗进了屋里。
她将头发拨拢至前脸,微微遮住五官,借着月色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诡异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床上之人,顾心兰探头一看,随即被吓得蜷在床上,抱腿惊叫,可喉间却像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沙哑之音。
安遥用哀怨的哭音道:“发不出声音是吗?不必挣扎,因为我怨气太重,会困住人类的阳气……”
顾心兰用喑哑的声音嚎问:“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刚为你们丧了条命,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吗?”她说话间还下意识地轻咳了几声。
慕汲桑说这是阿芬说话时的习惯,果然,顾心兰面色惊变,显然是将面前之人与昨日殒身之人联系在了一起。
安遥顺势将头微抬,一张脸在月色之下尽显狰狞。
“啊——”顾心兰显然被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干脆瞥头不再去看她,“你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见顾心兰已经信了几分,她乘胜追击,问道:“很可怕吗?中毒而死就是这副模样……你知道那个毒粉吃下去有多疼吗?就像胃被翻转,肠子都搅在一起……”
“不要再说了,你……你找我做什么?”
“生符咒才行!”
“毒害你的……不就是芙蓉楼的人吗?”
此话一出,安遥便知顾心兰还没有卸下防备。
药力的时间有限,安遥别无他选,忽地冷笑一声,飘然挪近了少许,言语间满是恨意。
“我的命在你们眼里就值得那么点银子吗?竟连个往生咒都不愿为我烧!好!既然这样,我便把那些恶鬼都给你们引来!还有那个自称是寨主的恶鬼……”
“什……什么?”一听这话,顾心兰顿时惊惧万分,忙问:“什么寨主?”
安遥幽幽道:“哦?你不知道吗?他说自己姓龙,将记录着什么前朝弓弩队……还有什么宝藏下落的绢帕交给了你们,可最后却惨死在了你们的船上!”
“啊……不要再说了……”顾心兰双手捂耳,将头埋在膝间,似乎已经完全信了眼前立着的就是阿芬的鬼魂。
也不怪顾心兰迷糊,龙寨主在船上遇难的消息,这世上没有几人知道。
即便是收尸之人走漏了风声,也绝不可能会知道绢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