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圫只是想收拾几个通敌卖国的商贾和勋贵,按说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却折腾了这么久。
由此可见,君臣之间的不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不是一种好现象。
君臣相疑,长此以往下去,便会互相拆台,尤其是在新政实施的这种关键时期,若君臣都不能做到上下一心,那又怎么会成功?
为此朱载圫特意邀请了内阁的诸臣进宫饮宴。
酒过三巡,朱载圫站起来真诚的说道:“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老臣,也是朕的贤臣,朕年少登基,才疏学浅,朕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需诸卿多多提醒啊。”
“皇上何出此言啊?皇上继位虽不到一年,却开新政、大败鞑靼、收新土,古之圣君莫过于此?”杨一清笑意吟吟的说道。
“先生这是在捧杀朕啊?”朱载圫反问道。
杨一清连忙拱手拜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问皇上一件事?”
“先生但说无妨。”
“皇上,您有多长时间没收到大臣的谏言了?咱们大明的谏臣又都去了哪里?”
“朕怎么知道?”朱载圫恼羞成怒道。
杨一清叹了口气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皇上您英明神武,可以明断是非,但您可以保证我大明历代君王都像您这般么?所以依老臣之见,您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了,谏言有误,驳回也就罢了,不能像现在这般,不让人说话啊。”
“朕现在做的有这么过分么?”朱载圫低声问道。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朱载圫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的亲信胡世宁问道:“胡卿,你来回答。”
胡世宁这个工部尚书屁股还没坐热,说实话是真的不敢得罪皇上。
但正如杨一清所言,现在君臣相疑,皇上威权益重,长此下去,于国于民皆不利。
于是胡世宁一咬牙回道:“臣赞同杨阁老所言。”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不怒反笑道:“哈哈,诸位爱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虽说尔等所言令朕不忿,但敢说真话,总比奉承朕要好,杨先生所言有理,朕决定从今日起,恢复言官风闻奏事之权,诸卿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众臣拱手拜道。
这其中当属毛纪最开心了,自从皇上取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后,堂堂的都察御史们便都变成了哑巴,生怕一个弹劾不对,自己反而被下狱。
此时朱载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章笑道:“诸位卿家,这是宁夏采风使李梦阳刚刚送来的奏章,朕觉着还不错,孟冲,给诸位爱卿读读。”
“诺,主子。”
孟冲干咳一声道:“皇上,臣自从来到宁夏后,夙夜忧心……所见所闻皆是马上功业,故臣觉着民心易变,朝廷教化不足……”
“直接读最后一段。”朱载圫不耐烦的吩咐道。
“知道了,主子。”
孟冲提高了声量道:“臣觉着杀人的智慧不是什么智慧,从来都不是,那是在造孽,依靠自己的聪慧在造孽,越是聪慧的人掌握了这种技能之后,对百姓来说灾难就越大。
皇上,臣斗胆请问,您可曾看见一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艰辛,您可看见一尺幼儿长成八尺男子汉的艰难?这才是不朽的成就。
但这些不朽的成就在刀子、火炮面前,却不值一提,脆弱无比。
皇上的盖世功业下全是累累的白骨,在这样的情形下,皇上还要为自己杀人的恶事大肆的庆祝,臣请问人心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