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节、忠贞,在后世人眼里,也许是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对于古人来说,它是可以用命去拼死守护的信念。
不求家财万贯,不求出将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国家、以百姓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视死如归。
看着何景明的奏章,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严嵩微微一叹道:“对于白坡先生来说,死亡确实不可惧,先生在任职陕西提学副使时,清正廉明,一年后卸任,官囊不满三十金;先帝在位时,先生就曾上书谏言道:“义子不当蓄,边军不当留,番僧不当宠,宦官不当任。”言辞有理有据,有章有节,看到奏疏的人无不为之缩舌,为之惊愕。”
“是啊,何景明确实有文人风骨,你知道他在奏疏中是如何骂朕的么?”朱载圫似笑非笑的问道。
严嵩大惊失色,连忙拱手拜道:“臣有罪。”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他竟然敢骂朕是“独夫”,还说朕将天下读书人视如牛马,朕的所作所为,有损大明百年文华。”
“大胆,奴才现在就把这个酸儒抓起来。”孟冲怒气冲冲的说道。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算了吧,你现在抓他,岂不是正合他意,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朱载圫轻叹道:“那还能怎么办?朕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再说何景明所言也不无道理,在养士这方面,我们大明确实不如前宋,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大宋养士三百年,最后的结果不还是崖山亡国,哪怕有十万军民跳海相随,但中原大地还不是被异族占领百年?
朕不希望大明步前宋的后尘,所以朕宁愿背上千古骂名,也要带领大明走出这个王朝兴亡的怪圈。”
“皇上圣明,臣定生死相随。”严嵩恭敬的拜道。
“既然何景明觉着朕不重视文治,那朕便做给他看,孟冲。”
“奴才在。”
“在国子监旁设立“文烈祠”,将历朝历代为国牺牲的文官们的灵位都放进去,文官至此不许乘轿,武将至此不准骑马,四时祭拜,不得怠慢。”
“诺,主子。”
朱载圫来到书桌前,挥笔写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将朕的这幅墨宝放进文烈祠内。”
“主子的书法又大有长进了。”孟冲谄媚的说道。
朱载圫淡然一笑道:“严嵩,你记住了,气节这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极其重要。
就像文忠烈公,在救国这一条路上,他虽然失败了,但是在整个华夏历史上,他才是不折不扣的胜利者。
元人曾经以其妻女来威胁他,他挥泪写下《得女儿消息》一诗,“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令人读之落泪,说实话,要是朕处在文公的境遇,也未必能做到。
舍家报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所以这种人其实很稀少,也就是因为稀少,我们才更要珍惜。”
“皇上的教诲,臣铭记在心。”严嵩很严肃的回道。
“算了,你去见一下何景明吧,朕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朱载圫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诺,皇上。”
而此时的何景明,已经穿戴好官服,端坐在家,等着锦衣卫上门。
李梦阳等人想来送老友一程,但都被何景明给拒绝了,此事风险很大,何景明不想连累老友。
此次的文人集会活动,本意是为了让朝廷取消对文人们的严刑酷法,但后来事情却慢慢的变了味。
一场士人盛会,最后却成了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的角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