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论起来智全宝与风鸣于此次危机之中,难道就是十全十美么?非也,只说席间刺客三袭,丹枫馆披火,安嘉门遇袭等,他二人作为护卫事务的具体掌管者,也是存在着诸多纰漏,只是瑕不掩瑜,更为贴切的说法便是,若他们二人这都算是重大罪过,那羽微行岂不更是罪人,便是杨永节、营丘潭、敬洎,还有苍龙固、安熙乃至横玮、承守真便无责任吗?
若是穷究起来杨永节麾下禁军将领犯失察之责,匿奸之禁,依律犯罪者当斩,而杨永节最轻发落也是废了差遣,还家养老的结果,但是智全宝约束住了底下人,直把里面的真实情况告诉了营丘栿,而营丘栿也只汇报给了公良吉符,于是这件事就此打住了,战死者便是平逆的英雄,而杨永节付出的代价也不少,至少反馈到智全宝这里便是彰小乙将来的安排,以及元三儿、奎九儿二人的武职,野六儿的追功还有参战的衙役、白役与帮闲们的赏赐,而这些对于杨永节所受的恩惠而言,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而对于公良吉符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再换一个不对付的高阶武将,而是彻底将杨永节也变成了自己人。
有了杨永节这个先例,其余人哪里还有什么罪过?承公不已经当面说了吗?营丘大判已经将隐患扼杀于摇篮中,乃是那都虞候耿直率真才为贼人所乘,此人不愿从贼已经殉国,还能归罪一个死人吗?至于后来,先有野六儿不顾生死阵前示警才避免贼人夺取城门,后有襄承勖率领厢军收复西门,还有营中厢军主动跟随霄春臣平叛,如此看来不过是少数贼人作乱罢了,又与应天府各级官员有什么关系?
至于敬洎放接伴护卫使团禁军半数休沐也是应有之意,如何能苛责?何况这些休假的禁军不也参与平叛了吗?更何况便是半数禁军也是协助东丹使团剿灭刺客,更是分兵跟随宗淑营救两司长官,如此种种已经堪称表率。
只要他们有功无过,横玮便是纤芥之失,如此羽微行也不能穷究过甚,所谓一念之失,彼此不必撕破脸面。
这些眼皮子底下的交易,承公并非看不到,只是他相信公良吉符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他也充分信任公良吉符能够把握分寸,而承公之所以安排此次私宴,更是因为他欣慰于许多人此次的表现,未来可期也。
也正是因为这些青年才俊,才难得的让这位执拗的骨鲠之臣破天荒的搞起了妥协来,公良吉符如何不清楚承公的心思,这些时日他也积极在为此努力,他已经是敲打过了,今日承公便要把好处落下来了,刚柔相济下,彼此恩荣已经水乳交融,在天下人眼里已经凝聚一体了。
“今日起再提打虎英雄的名号,已经是看轻于汝,雨凇,雨凌霄,武略良才也,古之良将余韵,当世国之干城,凌霄,豪杰当怀天下,英才正身报国,日后某许多事便要倚重于汝了!”
智全宝叉手肃立,
“此乃卑下的本份,但凭惟公驱驰,刀山火海,凌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承公又对风鸣说道,
“清鹏,宝剑锋从磨砺出,如今汝这柄宝剑锋芒足矣让天下宵小畏惧,虽然益谦亏盈,却也不可妄自菲薄,所谓‘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冀白日飞’,清鹏,会当清风起,大鹏展翅十万里,衙前有凌霄,帅司有汝,一方太平便托付你们手上了!”
承公这番勉力更显得亲近之意,所谓托付太平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是这番话说出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经抚司从之前着重于军务,今后开始着眼于庶政了。
看来昨日之后,横玮还是先回到顺昌城好好整顿一番再说吧。
承公面对宗淑时,却是先仔细看过三郎的伤势,则说道,
“世衡,且把这杯酒寄存下来,等你这伤势痊愈再来补上,”
言罢便从宗淑手里接过酒杯,却一饮而尽,这番举动实在让所有人咋舌,这等亲近之意,便是父子间也是难得一见,如此亲昵,也只有言传身教的授业师了,看来,承公是打算把教导宗淑的事业从宗放手里抢来了。
宗淑见此肃然恭谨,但是所谓宠辱不惊,并无恣意失仪举动。
如此做派,更让承公欣赏。
“璠玙虽好,流于凡尘难免浊泥污附,芝药灵秀,毗邻苦艾不幸芝艾同焚。世衡,君子坐不垂堂并非诫勉独善其身,为政之道,在于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轻身犯险,便是天纵之才也不过是做了镜花水月罢了。”
宗淑也不会这时候与承公来辩论,只是虚心听教,可承公又说道,
“某说这些话便是因为你这性子实在该收一收,但是某也知道你心里必然颇不以为然。”
“学生不敢。”
“还有你不敢做的?某微服私行,以身设局引虎入室,如今便有你才出绝境,又闯龙潭,你这点倒是与老夫亦步亦趋,只是老夫风中残烛何足挂齿,你等乃是旭日东升之势,未来可期,不可再做如此莽撞之事!”
“惟公,惟公此言学生不敢苟同。晨星东升不过米粒光华,皓月有缺映照人间冷暖,我等附骥尾,或有以为幸进之辈,然我等不以为意,义无反顾者,唯以为当今太平锦绣下实在暗潮涌动,局势革新非诸公不可为,适逢其会,我等岂敢惜身苟且,甘为诸公上马石,为国朝革除弊政趋奉涓埃之力。”
宗淑侃侃而谈,他这副老实模样说起这种话,又匹配上所作所为,不由得让人信服,
“更何况,儒学之道,我等后进之辈也,为政之道,我等僚属之徒也,惟公但有所命,学生分内之事,帅司发踪指使,吾辈唯命是听。”
“这话可是出自你口,世衡,某若是让你放下所有事,一心放在学业上,你可做得到令出惟行!”
宗淑闻言倒是不明所以,怎么说得好好的,一句话不仅把我的差使罢了,看样子还要把我软禁起来了?
“不只是你,衡甫、秉文,”
营丘栿与芦颂也站起来恭听教训。
“便是你二人,也便是如此,你们三人虽然学籍放在太学,但是也不必往东京去,就在这里备考来年的春闱,作为丹南经抚司的幕僚,若是不能金榜题名,某便是这张黑黝黝的脸庞也难免臊红!”
难得承公兴致如此高,众人也轻松下来,只是宗淑面露难色,
“惟公,学生年幼荒唐才疏学浅,若是放诞科场,只怕是不自量力,更是拖累师长清名。”
“你若是拍着胸脯方言必能高中,老夫不免便要替明逸兄好好教训于你,你既然有自知之明,便该知道今日之后,将心放在哪里!明日起你们几个便在府衙内边做事边读书。”
承公语重心长道,
“这些话说给你们听,朝廷已经有动议,将来官宦子弟无论是否有亲故主考恩科,都只能走别头试,如今看来,最迟后年便成循例,若是如此,将来你们入仕则多了些波折。”
营丘栿则接话道,
“如此以来,元赫也该一起读书备考,”
这元赫便是承公的次子,去岁与营丘栿一起礼部试,只是因为用典不当而落第,如此来年又与营丘栿做了同科,二人交往也算密切,如今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既然是私宴,承公也就不拘泥于上下关系,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
“不只是元赫,元赩年底也会过来,来年他与子行、子实都要参加制科,”
承公又看向莱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