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曾讲‘易’,有云‘慢藏诲盗,冶容诲淫,’今日局面可谓左判父子托大,如开门揖盗一般。然而‘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这些征候如果没有咱们几个到此会如何演化?”
二人听三郎细细分析,
“若是咱们不来,这管事挑拨厢军内讧或可成功,所谓市井间作乱无非是分六师兄之心,确保厢军大营内乱必成,如此一来,右判在控制内城同时,还能将外城也牢牢把握。按照左判父子的性子只怕绝不会安身于险境中,如此或许会离开归德城,可即便如此,右判这样做已经将本来虚与委蛇的局面变为水火不容的僵局,他图什么呢?两虎相争,按着中枢惯例,定会两根棍子一起打下来,谁都不会落好!”
三郎这时候迸发的智慧远非一个束发少年的心智,
“而与此同时,这右判牢牢控制的清平埠又传出来东丹使团的假消息。他们为何散布这个消息?散布给谁听?若是针对左判,还不如于内外城把这消息散出来,也能有浑水摸鱼之效,而放在清平埠可见这消息就是为了欺骗外来之人,并非针对当地官佐!”
三个人此刻穿行于山梁之上,山岚激荡,让人神清气爽,方才潜藏所沾染的湿气和燥意皆一扫而空,几人只觉得泥丸宫都清明起来,思维也都更加活跃。
“一手对内,惊走左判,一手对外,欺瞒外客。而等这管事逃走后,直接派人来刺杀六师兄,再加上在这里让咱们碰上,反而将这两手都联系了起来。只怕是对方已经受迫于时间或事端、人物,已经等不及了!”
风鸣也想通了,说道,
“一来搅乱厢军不可得,二来那管事暴露逃走走,三来刺杀我等未遂,如今既然不能解决六师兄这有力臂助,还不如直接解决了能舞动这支臂膀的头脑。最直接方法就是将左判父子清除掉,无论朝廷如何反应,短时间内,这右判便可独掌大权,应天府必以他马首是瞻!”
三郎点头称是,
“所以这些人此时出现,只怕便是为此目的而来,而营丘氏两位郎君轻率出城,恐怕这里面有对方内应来蛊惑成行的!”
智全宝听了这些话,也想明白其中道道,也说道,
“既然如此,这些贼人为何还要往缥云峰去?按他们的脚程,到了那边也怕是酉正时分,而按照营丘衙内的安排,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龙池曼了,这些人何必舍近求远呢?”
“若是他们没在龙池曼呢?”
“没在龙池曼?这龙池曼也算是荒郊野岭,在这里下手不是最好的地方吗?缥云峰上三座宫观,无论哪一座都相当于一处险要关隘,若是有内应在,也应促成他们到此最为合适吧?”
其余两人摇了摇头,这确实有些说不通,既然想不明白,不如尽快过去,一探究竟也就明了了。
话说柳瑒他们四人,二特一车,只是骡车缓慢,即便是单辕二骡,速度也快不了多少。鬼瞳走在前面一二里作先行探路,即便是康庄大道也不得不多存小心。
仝三郎也只能让神特慢吞吞的走在骡车侧近,几个人说着话,总比夏日枯行的好。
“二郎,可记得那哭丧脸最后说的话?”
“记得,”
柳瑒点了点头,
“此人所言,认为咱们与他们一样都是为官员权贵指使的,只这一句话便看得出,这右判在清平埠花了不少力气经营。”
仝三郎点了点头,
“只是此人如此居心何意啊?这清平埠虽然也算交通要道,但毕竟乃是旱路,比不得府城东面几处商埠,从清平埠往南去京城还要途径蓼谷县,而这蓼谷县也算基本上投靠了他,若是换做他人,岂不应该在蓼谷县南面山麓择地作别院,将蓼谷县好好经营,岂不远胜一个埠头?”
柳瑒也摇了摇头,隐隐的只觉得里面有个大缘故,却总抓不住其中清晰地线头。
“就比如这黑店,为何做个只承接寄存货物的脚店?这等脚店若是放到凤尾埠这类水路商埠必然为人戏笑不会做生意,反而引来许多人注意。而放在清平埠却不会,便是因为清平埠本来距离府城就不远,来此做生意的,快上几步便能住到城里,而城内货栈租金昂贵,因此多把货物寄存城外的。”
“比如,就是撒谎欺骗咱们的那商人,也不留宿清平埠,昨夜咱们还去那厮铺子转了一圈,才知道这厮已经入城,这两日得空非把这厮找出来,好好审审!”
听到此处,柳瑒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右判尚在别院,这厮进城作甚?”
“此人毕竟还是个做土货的商人,这才是他的正业,咱们审了他留下来值守的伴当,原来此人手里有几张好皮子,还是有人预定下来的,这么热的天,不尽早交付,光这收拾打理也是一笔额外耗费。”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人卖皮子?”
柳瑒自己就有许多狐裘貂袍,也懂得这等皮子非入了冬不可取,只有小雪节气后的皮子才是皮子最为油光水亮的,而夏季是最伤皮子的,大富之家这时候乃是有专人保养,酷热则用油蜡来保养,潮湿则阴晾烘干以存放。
本来听那衙内这时候购买虎皮已经觉得暴殄天物,如今还有个销售皮子的。。。想到这里,柳瑒一怔,忙问道,
“这商人卖的什么皮子?”
仝三郎本来只当说闲话,看柳瑒如此认真,也仔细说来,
“除了貂尾狐裘,便属熊罴与虎豹了,其中听说最值钱的便是一张丈二虎皮。”
果然有虎皮!
“仝三哥,这么大热的天,还能这么巧,一天之内有两笔虎皮买卖?”
仝三郎立刻明白过来,原本他对芦颂陪着几个衙内进山购买虎皮搞文会,还有些嗤之以鼻,如今看来这商人骗的可不止他一个,最厉害的骗子,便是这类不骗钱的,只怕他要骗的远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加快速度,秉文那边恐怕不妙!”
别人他不管,但是芦颂可是仝家未来的女婿,还是宗先生的高徒,更是自己的好友,无论如何绝不能坐视芦颂身处险境。
仝三郎打了一个长哨,这是报信给前面的鬼瞳。十一郎与柳瑒也逼着骡子提起速度,便是把这两头畜生跑死,也必须加快往紫霄观里去。
此时山脚下,一人一特正往紫霄观而来,这便是元二儿,他要打前站,以等待众人会合,饶是素来冷静的他,此时也是放开神特速度,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而元三儿此时竟然连朱雀门都没能进去,因为他远远地便发现,即便是属于寿安地界的朱雀东门已经被一伙顶盔掼甲的陌生兵士紧密守着了,也幸亏他城里城外的伙计众多,还没到城门近前就被自己人拦住了。
“哥哥,城里面情形不对,早上城门开的时候便发现都是生面孔守门,寿安县的吏目没有过来一个,咱们兄弟里面眼尖的看到是福昌县的公人和府衙的孔目在盯着,只怕就是瞄着您和智总捕的!”
元三儿换了衣物,混在一众闲汉里,往城门来发觉果然戒备森严,毫无潜入可能,只能恨恨作罢,急忙跨上神特,往凤尾埠而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